的颜色,犹如裁衣剪下的一弯,飘落在幽蓝的水中……月仪面向这月亮,忽然间感到冷,她剧烈地哆嗦起来,前仰后合,猛烈得自己都抱不住自己。王军长铁青的脸在对面街角的夜色中显现出来,他如释重负地拍拍刚装进腰间的枪,面无表情地对身边的仆人说:“将尸体抬走,送戴小姐回家!”
戴府在这一夜安静得出奇,连狗叫声也没有,夜,已经深了,有几只大红的灯笼恍如荧火飘动,映衬着戴家女眷华服绫罗上的旖旎浮光,像幽深的池水中尚未入睡的锦鲤,王军长的马蹄声一直跟到了戴府门口,嘚嘚地转了个圈子,回去了……
没有人会过多地注意紫园陈列室里那张毁了一半的照片,那样美丽的小姐,如何被自己的家人憎恨成这个样子,以至于连照片都要烧掉。戴氏的家史只记录到月仪私奔便戞然而止,其他的只能让我们通过传说和园中遗留的一点蛛丝马迹去推想……
月仪的真正剧变是在她婚礼的前夜,那时她已经在闺房里被关了整整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她愿意吃送进来的任何东西,除了昏昏沉沉之外,她的一切都很正常,双眸依然明亮如星子。“没事,只要让她嫁了,沾了男人的精血,她就好了。”老太太是过来人,面上轻松地安慰着长媳。但大奶奶是悲伤而愤怒的,月仪把她们长房的脸丢尽了,“可是王军长会不会,会不会怀疑我们的姑娘已经不清白了,我们要不要做点准备?”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是王军长把她给捉来的,难道还会嫌弃她,说不定他什么都知道了。但他现在不光不毁婚而且还要把婚期提前,你看他都不在意这些,我们何必再去做些手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可记住了?”老太太以大局为重,一改往日的严肃与冷漠,柔声细语起来。没有被责备反而受到安慰的大奶奶感动得泪流满面,不停地向老祖宗点头,最后竟埋脸在她怀里大哭起来。
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当大奶奶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碧罗、老太太房中的翡翠和伺候小姐的凤绮捧着新做好的大红色真丝织锦新服走进月仪的房间时,她惊愕地发现坐在床上的月仪居然还穿着那一天私奔时穿的鲜青蓝色的牡丹织锦旗袍。大奶奶顿时面生怒色,转脸向凤绮,凤绮也不解道:“我走的时候明明小姐还穿的是睡衫子……”她这话刚说出来就被小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你们不是接我去结婚么?我的衣服已经穿好了,韩平说我穿这件最漂亮,所以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几个使女听了这奇怪的话,面面相觑。大奶奶不快道:“你要结婚了,不要说胡话,你要嫁的是王剑雄军长!你现在得换上这件红礼服。”月仪没有理会母亲,只是咯咯一笑,转过身去,拿出一个带镜子的小檀香木奁,拢拢头发说:“什么王军长呀,妈真会给我开玩笑,我的夫君是韩平,他有一双巧手,会裁各种各样最新式的旗袍呢!哎,对了,凤绮,你快过来给我看一下,这边好像还有点毛,你给我倒点头油来……”“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奶奶有些慌了,因为她发现月仪的表情很认真,她不像是在捉弄她们。现在一屋子里都是亮晶晶、黄灿灿的烛光,她的女儿已经化好了盛妆,在灯火的笼罩下明眸善睐,她是那样的美丽,面色仿佛月光般皎洁,神情宛若一江秋水,而红唇是在秋水上浮动的鲜艳枫叶,它漂浮得那样地快,让大奶奶的头发起晕来。她突然觉得面前极致的美丽是何等的可怕,她真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奶奶把冰凉的手指按在前额上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哆嗦地抬起手,指向月仪道:“去,给我把她那身怪模怪样的衣服扒下来烧了,换上新装!”几个使女得令,包抄过去,抓手抓脚,强行脱掉月仪身上的衣服,可就在这时,月仪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怨毒的光,她发出一声只有兽类才能叫出的怪嚎,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奶奶恐惧地发现,月仪的姿势已经丧失了一个大小姐的柔弱与矜持,变得狂乱和疯颠,用牙咬,用头撞,用脚踢,用手抠,她疯狂地抵抗着所有人的强迫,最后拿起一支长簪,狠狠地戳进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凤绮的肩膀,与此同时,大奶奶崩溃地用双手捂住面颊,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独养女儿,那美丽孤傲得像一只洁白天鹅的戴家大小姐月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奶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故事】(10)(2)
最终,三个使女不敌月仪的拼死反抗,依次逃跑,月仪双手沾血地向自己的母亲扑过来,尖声叫着:“你们都给我出去!今天晚上我要离开这里,我的夫君他在巷口等着我!”
外面的家丁听见大奶奶惨叫一声,满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