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好了戏班来唱,只求争个热热闹闹。春丝快步赶着回去,谁知竟一头撞上方家小姐明娟和使女夏苹,“哟,春丝姐姐,走得这么快做什么?是忙着给少奶奶准备贺礼吧……”夏苹是个骄傲的丫头,和她主子一个脾性,见春丝有些慌张,护着袖子,便伸手拉扯道,“什么好东西要这样藏着,不让我先看看。”春丝有些恼了,但大小姐在场,发作不得,只好躲道:“没什么东西,苹妹妹,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办事办得那么好,所有东西都齐整了。哪像我,现在还在忙着呢。”一边说着,一边便想从边上过去。夏苹仗着主子在场,哪肯放她,笑着揪住道:“呀,别急啊,肯定是备了好礼,什么东西也让我们参照一下。”春丝怕了,挣着这丫头的扯,弄了半晌,不小心将袖里的纸包拉破了,涌出一点药粉来。“不过是药,还要这么藏着掖着的。有什么了不起?”夏苹失望地说着,放了手。这一切,明娟小姐却在边上都看到了,她的丹凤眼儿意味深长地一笑,拿着陈洪授画的莺莺小姐绢扇摭了半张脸细声细气道:“怪不得嫂子那么讨哥哥的喜欢……可真是难为春丝姐姐了。”“明娟小姐……这不是……”春丝听了这话中有话,慌乱起来,可明娟心里像镜似的,就不说出来,也不听春丝的解释,把扇子拿开轻轻在夏苹肩上打了一下说:“走啊,还待着在这做什么?”主仆两个便一起经过春丝过去了,远远地小声说着什么。
可是这药是不能立马就吃的,因为第二天是老太太的生日,媳妇们除了吃饭陪着游园之外,都得是站着的,于是主仆商量,便在老太太过完生日之后再吃药堕胎。
第二天正好是个晴朗日子,都说天公作美,长老太太的喜色,大宴摆下来,可把许多的好东西都上了席,大都是些丰肥甜腻之物,吃得净馨发晕,只在辞席的时候,偷偷从袖里捻出几只青梅来吃了才略微好点。待到要出来的时候,全体的人都站了起来,熙熙攘攘,把六合门的两对边门一开,好堂皇的午时的光。云南的天气,室内外一凉一暑,净馨一见那明晃晃的光,刹那仿佛骨牌上的白板,炫目得生疼,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眼前,如勾线和晕染般一步步地把外头的景致描摹了。春丝见她神情不对,一阵担心,私下扶住,暗声道:“小姐,等一下还要到园子里看戏,得站着陪老祖宗,你要忍着点,过了这一关就好了。”净馨听了只觉得头轰的一声,冷汗直下,全身的骨节咔嗒嗒一阵响,她握紧春丝的手,咬了咬牙。
绿檀香(五)(1)
老祖宗过生日,自然选的是上等的戏班子,大老远地接过来,在这园子里只管锣鼓喧天,京胡铿锵,热热闹闹地把寿祝起来,后花园里已摆上了各式的蔷薇,拼成寿字。净馨站在那里,虽有大阳伞遮着,可光热却从四下过来,晒干巴一样,又热又烈。再加上这些热闹戏儿一阵喧吵,哪里受得了,只觉得腹痛如绞,簌簌地抖了起来。在后面打扇的春丝起先是觉得主子呆立得好好,后来见到不对,净馨脑后的镶八宝银蝙蝠花钿流苏竟像打秋千一样晃得不可开交,她赶紧扶着,把脚伸在她的裙下脚边抵着,却觉得少奶奶整个人都垮在了她的臂上,脚背上突然有热淋淋的东西堕下,一股血腥味直钻她的鼻子。春丝知道是小产了,吓得六神无主,已完全撑不住净馨的身子了,边上最近的明娟小姐皱了皱眉头,虽一直盯着戏台,但把扇子打得勤起来,但夏苹往这边一看,“啊——”地尖叫起来。
净馨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睁开眼睛,见到的只有陶妈和自己房中的小丫头青儿,不见春丝。“陶妈……春丝呢?她在哪里?”“春丝被抓去受家法了……”陶妈小声说,“上头说她是贴身大丫头,知奸情不报,你的身子又太弱,家###出人命,但让她代主受过。而且不会让她再侍奉你了……”“不!春丝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啊……”净馨浑身直打哆嗦。“家有家规,方家大少奶奶,你是没办法的。你已犯了七出之罪了。”陶妈冷冷地说。净馨听了这话,只觉得有一桶冷水从头淋到了脚,整个人像死了一样。
第三天,受尽刑罚的春丝在柴房上吊的消息传来,净馨已经心如枯槁,惦着贴身使女的尸骨无人可收,自己也下不得床,陶妈是方家的下人,年纪又大,怕接这种事不吉利,无奈,便把一干从娘家陪嫁的首饰从奁里拿出来叫小丫头青儿托人去做。可青儿嫌少了,净馨便又从头上拔下一只上等的翡翠青凤,哑着声儿恳求她,青儿才答应去找人。可是等到青儿第四天把春丝安葬后却带来一个可怕的消息,说是老太太在寿辰上受此侮辱,回来后不停地大骂淫妇、祸水,已经气病。而二爷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