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似是迷离中,多了半分清醒。
“归荑,你听朕说。当年,朕并非违诺。当时的情形极为复杂,朝堂暗处的势力百般错综,窦家无非便是想要一顶凤冠之尊,形势胶着之下,朕本已退让,调离了窦宪兵马,也暗许了会立你为后。邓骘却在那个时候将你掳出城去。母后和当年的窦将军都以为是朕背诺,暗害于你。故而,你舅父三人暗自携兵而返,意欲谋反……”
其实那个时候,孤身城外的他已是九死一生。
她不可能不明白,那一次与窦宪失之交臂之时,如若她将他交出去,那么今日,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除了窦南筝。她是窦家唯一的宗室嫡女。
只要窦家不倒,她将会有受用一生的荣华。
可她,依旧选择了他。
“朕,没有打算食言。太后娘娘也不愿看到朝局乱象,只要有你在,只要你能顺利成为皇后,母后,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窦宪谋反。没有母后的内应,窦宪必也不会敢轻举妄动,事情,总归是有转机。”
“可朕没有想到,窦宪会死,不仅仅是窦宪,窦笃,窦景,都在一夜之间头颅高悬,还有你——你那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寻到了她,她气息奄奄,几近绝命。
可这一次,他真的将她藏了起来。避开太后娘娘重重耳目,将她藏得滴水不漏。
窦家权势滔天之时,他不愿她成为皇后,进一步为窦家添权加重。
窦家倾颓败落之时,他却也不愿她成为皇后,代已亡人承受前人的孽债。
那般情形下,她成为皇后,那便是众矢之的。那一顶沉甸甸的凤冠,是无数利刃。窦家从前的树敌有几多,她承受的伤害便有几分。
她受不住。
但太后娘娘,她素来敬爱的皇姑母,却不会管这个还未及笄的女孩,能否坐稳那皇后之座。以窦南筝手中仅有的兵权保她登上后位,这是窦家兵权尽失后最后救命的稻草,即便是拿窦归荑的性命为赌注,她也要抓住。
“归荑,窦归荑。朕没能保住你舅父的性命,却也不曾让你窦家成为叛国之族,世代不得翻身。”
她的眼光,一点一点,愈加清明。
他倾身向前,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往上,触摸着他的心口位置。
“朕这一颗心,素来,是你看得最明白。那么现在呢,你可看清?”
她没有言语。
甚至眼神,也丝毫未变。
他松开了手,将那金丝龙绣玄帛交付到她手中:“这是当年朕和太后娘娘达成的契约,以此圣旨立你为后,她便令窦宪削权回封地。你若是不信,便一字一句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