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便放下汤碗,笑道:“王公,我旧日里曾许你一具棺材,还不曾给你。现在我这儿正好有条金子,你且拿去,在陈二郎家买具棺材放在家里。待你百年归寿之时,我再与你送终之资。”
王公感激道:“老汉何德何能,竟得押司如此照拂!押司之恩,老汉今生不能报答,来生必然做牛做马偿还。”
宋江:“王公不必多礼,这也不算什么。”说着便去摸腰间的招文袋,却摸了个空。
宋江一愣,往腰间看去,哪有招文袋的影子?他心中一沉,必然是昨夜落在惜娇家里了。
宋江站起来道:“阿公,休怪。不是我说谎,只是不慎把招文袋落在了家里,那金子就在里面,我现在就去取。”
王公忙道:“押司不急,过两日也来得及。”
宋江苦笑道:“还有些其他物什也在里面,非取不可。阿公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拔腿就走,直奔惜娇家。
——
宋江来之前,惜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迅速理了下思路。
首先,招文袋是肯定要还的。她还不想掉脑袋。
其次,她要不要“看到”里面的书信?也就是说,她是否要告诉宋江,她已经知道了他与梁山泊反贼勾结的事?
不告诉,自然是最保险的做法。惜娇只要假装没发现招文袋就可以了。但这样做,也就失去了和宋江建立更紧密关系的机会。
告诉,又必定带来危险。
但这危险不会很大。惜娇清楚地记得,原著里阎婆惜看到书信后,宋江刚开始并没有想要杀她。直到阎婆惜多次拒绝还信,又威胁要去告官,最后还作死地高喊“黑三郎杀人了”,宋江才动了手。
如果惜娇能乖乖地还信,宋江大概便不会杀她。她活着,又知道他与反贼勾结的事,这样,惜娇就握了他一条软肋。
不,不能说是软肋,她和宋江是站在一边的。应该说,惜娇多了一个让宋江信任她的机会。毕竟对反贼之事隐瞒不报,被人知道了,她也是要掉脑袋的。如果她能帮宋江瞒下这件事,宋江必然对她心生感激。
但是,在宋江看来,这也可能是一条软肋,一条被她这个昔日风评极差的“淫泼妇”握在手里的软肋。宋江会相信她吗?他会不会杀之而后快?
事关性命,惜娇沉吟了一会,最终做下决定。
她把招文袋掩在床上的红罗幔帐后面,匆匆下楼。刚下楼,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宋江。阎婆正惊讶道:“押司怎么又回来了?”
宋江尚踌躇,就听见楼上有人道:“押司可是落了东西?”
他面色一肃,抬起头,锋利的目光不加掩饰,沉沉地看向楼梯上的惜娇。
眉如剑,漆如星。
惜娇发现,他冷下脸来,还是很吓人的。
惜娇面不改色,笑道:“必是昨晚落在房里了。押司,请随我上楼。”
宋江收回目光,随她上了楼。两人一进房间,惜娇就关上了门。
宋江径直走到床边,一掀帐子,就看见招文袋端端正正摆在被子上。他拿起袋子往里一看,只见金子和书信都还在里面。
宋江松了口气,面色缓和几分。他脸上带了笑,回头对惜娇道:“早上走得急,不慎把这招文袋落下了。这里面有不少公文,紧要得很,还好在贤妹这里。”
惜娇笑道:“公文倒是小事,倘若梁山泊来的信也丢了,那才叫大事呢。”
宋江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惜娇在心里腹诽,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宋江踱了两步,淡淡道:“什么梁山泊的信,为兄怎么不知?”
还跟我装。
惜娇笑道:“兄长竟不知?妹子看那信上写着晁盖并梁山泊许多事务,又落了兄长的名字。兄长当真不知?”
宋江看着她,眼神冰冷,锋利似刀。惜娇几乎被他这眼神逼得败下阵来,额上冒汗,只能咬牙强撑。
今天她要是死了,一定是自己作死的。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宋江别开眼道:“你待如何?”
听他语气缓和下来,惜娇松了口气,悄悄背过手擦掉手心里的汗,佯装镇定:“兄长承认那是你的信了?”
宋江淡淡道:“是又如何?”
惜娇听闻,走到桌旁,把锡灯台上的蜡烛用火寸条点着了,叹道:“若是兄长的,便把信烧了再走吧。被人看见,不是小事。”
宋江眉眼一动,意外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