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势更猛,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像炸在长乐的心口上,是磨人的疼。
雨水顷刻间便打湿了穆川的黑衣,一双脚扎进泥地里,雨珠顺着眉骨滑进他凸显的眼窝,再和湿润的黑衣融为一体。
对方是十几名黑衣蒙面人,穆川对这个气息很熟悉,因为他曾经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听命于主子行事,杀人不眨眼,完成任务就是活着的意义。
刀剑出鞘之前,谁也没有说话,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身份,无论今天他们的目标是谁,都免不了血肉横飞。
雨,还在下。
长乐坐在马车里,全身冰冷,眼珠子盯着外面打斗的身影。
很奇怪,都是黑衣,但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穆川,他混杂在杀手中,刀光剑影,血肉和泥泞,在这下雨天,格外红艳。
她可以肯定,穆川是逃不掉的,龙溟执掌的十里刹,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组织,多年来出使任何,无一败笔。
在上一次未央宫里刺杀失败后,她亲自出马,将人引致郊外,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南楚一战,穆景禹战死,穆川上位……
等等,如果说是穆川顶替穆景禹拿下南楚,那么如果穆川在这个关节死了,对后续的发展会不会产生负面影响?
如果穆川死了,北齐能领兵的只有李长煊,李长煊一旦军功过盛,那么在朝廷上的呼声必然高过东宫,届时皇兄如何应对?
穆川渐渐不敌,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落入下风。
对方人多势众,能拖延到现在实属不易,为首的刺客看准机会,和其余人前后夹击,刀剑直立,快要穿膛破体。
千钧一发之际,那马车上的人突然破窗而出,力道大得惊人,穆川正欲回首,突然闻到一股奇香,而后失了知觉,直直地倒在泥地里。
刺客们见此,正想上前补刀。
长乐脚尖轻点,飞快地挡在穆川身前,“不可!”
为首的刺客取下面罩,暗黄的皮肤下,是一双凶狠阴鸷的眼睛,“主子,切忌不可心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自有分寸,你们先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为首那人有些不甘心,可是长乐的命令容不得违背,只好戴上面罩,向长乐施了礼,带着其余人等隐退。
长乐的摄魂香已经练得炉火纯青,闻到的人立马陷入昏睡,且会失去昏迷之前的意识。
他们没有在天黑前赶回宫,长乐也没有买到十里铺的胭脂,她驾着马车回了金陵城,找了家偏僻的客栈,然后静静等着穆川醒来。
眼皮似是千斤重,大脑昏沉,好不容易抬开眼睛,皆是重影和虚幻。
脖颈处,什么东西像是绒毛般在皮肤上轻轻滑过,酥酥麻麻的,很痒又有些舒服。
蓦地,他睁开眼,最先看见的就是长乐放大的脸,以及她倾流而下的长发。
做什么?
他很想开口,但长久的昏睡让他的嗓子出现短暂的失声,只能通过怒瞪着眼睛宣泄自己的情绪。
长乐见着穆川醒了,灰溜溜地从他身上爬下来,小声嘟嚷着,“瞪什么,要不是本公主你都不知道自己死多少回了。”
她刚刚不过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结果刚爬上床,那人就醒了,那警惕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个女流氓似的。
气归气,但还是去倒了杯水递过来,“喝吧。”
穆川撑着床面,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小声说了句,“谢谢。”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昏迷的,但脑海里的碎片似乎是他们去了郊外,然后遇到了暴雨,紧接着马车翻了,再后来的事情,他便想不起来了。
长乐态度不好,也懒得装,“这房钱我是赊账住的,你知道我身上分文没有。”说着拍了拍衣服,真真是两袖清风。
穆川淋了雨,受了些风寒,先前的打斗也没受什么重伤,所以他也没有起疑。
只是他比较好奇,既然要赊账为什么又只要一间房,现在深更半夜,他们要共处一室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一身衣服是谁换的?
长乐见穆川对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沉默,猜到他在想什么,立马举起双手坦白道,“你可别多想,你衣服是我让客栈老板换的,我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穆川听完,抬头,深深看了长乐一眼。
长乐顿时毛骨悚然,双手抱住自己,“干嘛?”
他一直想问,长乐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