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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鄂北战场上的神秘武装

他当做师兄道友看。在黄学会,会员的地位是平等的;他们互相称同学,称师兄道友,师姊道妹,只对王川称老先生,因为他是教主,是半带神性的人物。

磕过头以后就开始做起“功”来,倘若是月明之夜,而同学们的数目又特别多,做“功”也往往是在门外,场子上。“功”有好几种:一种是打拳;一种是练刀;一种是大家绕着一个椭圆形的大圈子急走着,每个人当走到椭圆形的两码时,便打个转身(自转一周),或跪下去连磕三个头,跟着再走,一直晕倒为止。打拳和练刀都是乱跳乱舞。甚至互相碰冲,没有一定路数。当打拳或练刀的时候,他们的嘴里不住的发出来呼吸与哆嗦的混合声音,叫你听起来会毛骨悚然。另外一种做“功”必须在那充满着神秘空气的“学校”里;磕过头之后双手合十,对着神位闭目而立,一会儿,身子摇起来,手颤起来,嘴里发出哆嗦的声音来,愈来愈凶,于是神灵降在身上了。神灵有时是关二爷,有时是孙悟空,有时是吕洞宾,全没准儿。神来便唱,唱着劫难,鬼子的残暴和打仗,用非常悲哀的调子,几乎像哭泣一样。

“学校”是黄学会唯一的组织方式。每一个“学校”有一位学东。学东多半是没有自卫力量的小地主或富农,可以供给一点香火钱。同学们很少有识字的人。他们都是被愚昧无知牢牢的捆拴着的,在愚昧的生活中发现了这一条求生的道路,唉唉,这条路是多么的古旧呵!

这条路可以说是以富农和中农为中心的联合战线。当封建的豪绅的剥削和压迫愈来愈凶的时候,当农村经济激速的崩溃,引起社会极端的骚乱不安的时候,平素有碗饭吃的农人们,小地主和小商人们,在生活上再没有保障了,他们随时都有转成赤贫和家破人亡的可能。这时,放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或是起来奋斗求生,或是坐下去等死。他们要活,于是他们便采取了前一条路。王川好比是摩西。他企图领导那些苦难的人们渡过红海,走向福地。

摩西给以色列人的有十条戒命,而王川也有同样的东西,内容有许多是一样的。只是王川的不带一点儿宗教的气息罢了。这十戒条可以说是联合战线的共同纲领,它的内容是:

一、不贪意外之财;

二、不贪意外之色;

三、不喝过多之酒;

四、不可欺压好人;

五、不可利用保甲;

六、不可以大压小;

七、不可欺穷捧有;

八、不可违天行事;

九、见寒舍衣;

十、见饥饿舍饭。

王川和他的信徒们看不见农村崩溃的真实原因,斗争的目的只在获得一种稍为合理的安定生活。他们没有真正的政治觉悟,所以这个“纲领”全是些消极条文。他们一方面反对土匪,一方面反对贪利盘剥。在生活上更悲惨,而没有更好出路的佃农和雇农,虽然黄学会解决不了他们的根本问题,但也只好跟富农走。他们如果脱离了农村,除非抢劫或饿死,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呵。

从东汉末叶以来,历史上就不断的出现这种类似的农人运动,王川还只走着那条古旧的道路,在北伐前后,大江以北,到处像狂潮般涌起来披着迷信外衣的农人结社,黄学会也许就是当时的黄枪会,不过形式上多少有点儿改变罢了。

王川老头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大别山北麓的故乡,来到鄂北的应山。他的最早的而且最有成就的徒弟是一位叫做周道引的庄稼人。他有三十开外的年纪,高个子,瘦瘦的脸孔,蓝眼睛,同生人说话时他的鼻尖上便冒出来一圈汗珠子,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像庄稼人,穿着吊儿郎当的长袍子,罩一件日本兵的黄大衣,戴一顶旧毡帽,两只大而瘦的手上长着长长的指甲。他很久以来就脱离了生产,专事传道和打仗了。

他是随县的淅河人,据说民国十七年他在应山入了黄学会,以后就一边种田,一边传道,一边打仗,越打越出名,同土匪结的仇越深,越叫他欲罢不能。抗战军兴后,随县地方不靖,周道引便被各处欢迎去设“学”传道,保护财产和家小。随县的黄学会可说是周道引一手传播的,所以本来同学们应该把他当师兄道友看,却破例称他为先生。他在黄学会中的地位仅次于王川,家中客常满,到处受尊敬,俨然是一位农人英雄。

起初,地方政府对黄学会并不注意;后来看它的势力一天天的大起来,在维持治安上很有用,便转而来利用它。政府给他们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国卫队,而聘请王川为总指导。周道引为副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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