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天后,当宗政溢拧开水笼头去洗手,看到脸盆里的水旋转着流进排水管道的时候,他仍然感觉到整个房间在摇晃,房间里的东西都在移动,离开它原来的位置。
这种长久不散的恐惧阴影,是那场突然来临的风暴的结果。
据有经验的老船工介绍:7月至9月是航海最危险的季节。而镇国帝姬,正是在这个最危险的季节里,率领船队出发的。
9月的海边,尽管有海风吹拂,船舱里仍然是非常的闷热,蚊子多得伸手就可以捞几只。宗政溢不敢入睡,坐在黑洞洞的舱口驱赶着蚊群,同时感受着那远离亲人的孤独感。
此刻,天空中有一道急速北移的铅灰色云团,海面上大浪出没有平息,阴森森的海湾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的讯号。
天放亮后,一缕阳光照耀着东边的海平面,金光闪闪。宗政溢心里感到了踏实一些。
当船靠近一座无名的小岛时,晴朗的天空突然布满了黑尾鸟那长长的翅膀。几百只黑尾鸟因船队发出声响而的惊动起来,瞬间腾空而起。
它们展开双翅凭着海风成群地盘旋在岛上空。阳光里,只见头顶上移动着无数只血色的眼睛。
这无名岛地势奇崛,有一个壁立的V形裂谷。山坡上的灌木丛和浓密柔软的山草给候鸟筑巢带来了方便,因而夏侯鸟喜欢在那里营巢孵雏。
按照惯例,船队只要靠近了海岛,便会停驻一阵子。在海岛上搜寻一些食物和淡水,以补充船队的给养。
停驻小岛后,宗政溢所在船只被派往去捕鱼。
海船拖着一缕黑烟,在海上开了好长时时,小岛的影子便越来越淡。
第一网抛下后,等了好一会儿,起网时只粘住了好几条七八斤重的鱼。让人感觉这儿海域的鱼怎么这么少?
等抛下第二网,几个老渔民就把耳朵贴在舱板上细听了半个小时,说是有些鱼在海里游动时会发出咕咕的叫声。
拉网时,这次粘住了不少的鱼,收获还算可以,几个打渔人个个绽开黝黑的笑脸。
天色开始暗下来,当长长的渔网收上三分之二时,船上的蒸汽机突然熄火了。宗政溢立即敏感到苗头不对。
海船失去了动力,就如
同断了手脚,起网要费劲多了。几个汉子哼着粗糙的号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沉在海中的几百尺长的溜网拉上了船。
“嘎,黑洞洞一团云,风过来了!”一个老船工摘掉头上的草帽,惊慌失措地说着。
船上的人都转过头望着西边的海。一股冷气逼近`,船身颤抖起来。
天空象闪光灯那样亮了一下,海面上急急行驶的船被照得一清二楚。又有三条闪电,象银蛇那样落进海里。
紧接着,沉闷的滚雷在黑洞洞的海上炸响。就是宗政溢都知道,风暴离这儿不远了。
顿时,船上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很快,第一场风暴就来临了。先是一片铁豆似的雨,接着风来了,浪来了,更大的闪光和雷来了。
旋风象一只脱轴的飞轮,呼啸地掠过混乱的海面,凸出海面几米高的开花浪在空中碎裂,发出了象狼群那种可怕的嚎叫声。
面对绝望之海,宗政溢心中涌起一般悲伤之感。在,船上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船大的手心里。老大的威望,就是在这种恶劣的时刻,过对船的驾驶本领体现出来的。
船老大阿宽紧紧握着舵把,显得没事儿一样。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他能够战胜这场风暴。
“船头给我撑块帆布。”阿宽说。
三名船工应声,立即在舱板上将一块六张八仙桌大的帆布缚在一根竹篙上,树立在船头。帆布一竖起,让船象一头被拉去屠宰的水牛一样痉挛起来。
帆布几次被风压倒,差点连人翻人海中。
风暴最强烈的时刻,海船不知漂流到了什么地方。阿宽要过渔灯朝前照了照。渔船开始跨越生死关头了。要是小船的任何部位碰到了暗礁,生还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落拱!”阿宽满脖子青筋暴凸地喊着。
所谓的落拱,是用沉重的铁锚或石块之类重物半沉于海中,使船体垂直吃风,以避免船体侧覆。
随着一声沉重的击水声,锈迹斑斑的铁锚落进海里,船尾立即随着风向旋转起来,舵板被挤压得咔咔地叫。
当时,船上的人都象一只只螃蟹似地紧趴在舱板上,只见黑影,听不到说话声。大家心里有数,最担心的结局是: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