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进梁思成先生设计的神庙式的大屋顶的大楼,当我倾听人们对一个刚刚去世的老人深情的怀念时,我就把他锁定为我树碑立传的对象。因为在场所有人的泪水,滋润了我干枯的灵魂。
当我趟着过膝的大雪走进德都县贾大房子那寂静的小村,当我倾听克山病区的老人讲述一位教授如何在他们垂危的时刻,给他们送来希望的时候,我知道我开始了一次艰难的跋涉。因为于**巡诊走过的村落数以千计,但是我心向住之,因为这是和一个非凡人物对话的机会。
采访从去年最严寒的季节开始,到今年春暖大地的时候结束。我到了北安、德都、克山、富裕等克山病的老病区;然后我又走进哈医大的校园;接着又去了大连、北京和沈阳;最后又回到了哈尔滨。这时残雪消融、柳枝摇曳、桃李露芽。
和一位学富五斗又经历丰厚的科学家对话,对于一个不懂科学ABC的人,自然是十分艰难的。我从读书开始,寻找走进他的世界的通道。这个方法很笨,但由于我的虔诚和勤奋,上帝还是为我打开了一扇看清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时,我才听懂了有关这位“精诚大医”的故事,我才理解了那场有数以万计医生和科学家参加的拯救苍生的“国家行动”。
采访一位已经去世的老人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和六十年前的故事,自然十分困难。但我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在采访笔记上写下为样的话:感人的故事和细节,都潜伏在历史和生活的深处,就看你能不能走进并耐心地倾听。
当了几十年的记者和作家,第一次被一个人的丰富故事和感人细节折磨得食不甘寝不安。我一时找不到释放这个故事的出口。多少次从黑夜到黎明的辗转反侧,时钟像鼓点敲击着我的神经。那一夜,朦胧中,我仿佛听到了索菲亚教堂的钟声,我立刻翻身下床,在一块纸片上写下这样的话:
“当!当!当!
索菲亚教堂悠长辽远的钟声在这个北方名城的夜空回荡,回荡。
此刻,一颗巨星从浩瀚的银河中猝然殒落,在黑白交替的天际划过一道银光。
这时,一位老人在亲人的低泣声中悄然地走了,永远地走了。”
这就是这篇长文的开头。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基本就可以顺水推舟,****了。
我避开了城市的喧嚣,躲进大山里的一座森林环抱的房子。这时,大师就在我的身旁——两箱子写满于**故事的资料,还有记录居里夫人、野口英世先生、钱学森将军、伍连德博士、钟南山院士等大师故事的书籍。
正是春耕的季节,在我的二分园田地上种下玉米、豆角和向日蔡的种子,又栽完茄子、辣椒和西红柿后,边开始了我的写作。这正如陶渊
明诗云:“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农作和写作是性质最接近的两种劳动了。春种,秋收;几分耕耘,几分收获。我胜任愉快。
我以为我在写历史——
一位科学家的成长历史与一种疾病的爆发和消亡的历史,一种疾病的爆发与消亡的历史和一个民族和国家发展的历史。
我们的主人公于**院士从1953年投身到克山病的防治和研究,到他2004年病倒,正好半个世纪。在这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于**和他的同事们让一种曾危胁一亿多人口生命的克山病消逝了。这个历史时期也正是中国人民从贫穷走向富裕和安康的时期。克山病这种被于**称为“穷病”的消亡,是带有象征意义的。这是***和人民政府创造的一种奇迹,是一种“瘟疫”被消灭的奇迹,也是积贫积弱的中国人民走向富裕和健康的奇迹。这是以一批科学家献完青春献终身为代价的。
我常想,如果现在克山病像“非典”(****)那样严重,那么于**可能会更被人们看重。但我也想,一个科学家的人生经历对后人的启迪,有时可能比他的科研成果更为宝贵。在克山病病区的人们充分享受幸福和安康的时候,再回顾于**的那一代人走过如此艰难的防病和科研的道路,也许会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为国为民献身科学的大家,对我们的人民和国家是多么的重要。
我们的时代还需要更多于**这样的大家。
我文章的题目是“追寻于**”,我追寻的不仅是一个于**,而是一代于**。这也许是不同于我过去写过的人物,我描绘的是一个以于**为核心的人物长卷,有名有姓的大概有二百多人,有指挥克山病防治的将军,亲临一线的卫生部长、有和于**并肩战斗的战友,也有和他的学术观点相左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