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回到工位,林琅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一束花,旧报纸包扎,有蓝花矢车菊,小雏菊,白色石竹花,并不是花店里常见的搭配,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但是这几样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新雅致。她问了邻座的同事,大家都摇摇头,没人看到是谁送来的。
忽然,她看到一只黑色的小蚂蚁从一片叶子下面爬出来,她会心一笑,知道了,这束花,是刚从野地里采来的。
她走出办公室,看到长长的走廊那头,他正和李总监几个人从会议室出来,握手告别,远远的,他也看到了她,她觉得那目光像奔腾的水浪向她袭来。
但是他进了电梯。
下一秒,他发来消息:“今天约会吧!”
“可是你没有刮胡子。”
“看得那么仔细。”
“临时的约会没有诚意。”她傲娇起来。
“我想了,没有刮胡子,没有化妆有什么关系?生命中许多重要的邀约,都是不期而遇,”
“你真是太会了。一定是个老手。”她不知是夸他还是损他。
“晚饭吧!要给女孩留化妆的时间。”
“为什么不是午饭?”
“你这么心急?我可以。”
“晚上我要带雅雅。”
“当然,带上她一起,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星星。”
整个下午,林琅发现自己心神不宁,要命,她是个成年人,不能像小姑娘一样沉迷爱情。她想起慧闻的的破解大法,慧闻曾说过,失恋或为情所困的时候,就听革命歌曲,见效快疗效好。她深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找了几首红歌,《咱们工人有力量》《我爱你祖国》之类的,听了几遍,果然斗志昂扬,充满干劲儿,一鼓作气把下午的工作做完了。
下班,他来接她。他开了一辆老款的奥迪越野,低调,不惹眼,上了车,车里仍在放着音乐,是一些八九十年代的老歌。
“等很久了吗?”她问。
“还好,我听听歌,打发时间。听的是周华健的歌《让我欢喜让我忧》。”
“我刚才也在听歌,不过我听的是《咱们工人有力量》《我爱你中国》。”
“我好像懂了。”他讳莫如深地笑了。
他们一起去幼儿园接了雅雅,小朋友记忆力超好,还记得这个黑得像巧克力一样的叔叔,欢欣雀跃,问叔叔是不是要带她去编艾丽莎给哥哥们的衣服。他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说:“这是送给你的。”
这是新鲜玩意儿,比芭比娃娃还讨孩子欢心,雅雅不胜欢喜,上了车,拿着小兔子一个人自言自语玩角色扮演了。
他驱车前往城中一个商场,直奔六楼,带她们来到一个亲子餐厅。这家餐厅是托马斯小火车主题风格,色彩明快,小火车,玩具,托马斯周边,应有尽有,雅雅一进门就像兔子掉进了萝卜地,马上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换鞋去玩了。
他们找了座位坐下来,点了餐。
“你还挺会找地方。”林琅说。
“过奖了。其实,显而易见,缺点是会比较吵。”
“吵有吵的好处。听的人反而会认真听。”她面对眼前新的男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婚姻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末路?就是婚姻里的那个人听不到你说话那天开始,而人终其一生,不过想找一个愿意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而已。
听到她这样说,他莫名心疼。他知道她离婚了,但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听她这样说,也猜出了几分,毁掉一个女人对婚姻的热情,也许,漠视、不听她说话,就够了。
“好久没有和异性约会了,我有点紧张,我们聊点什么?”他玩笑。
她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我们可以聊一聊酢浆草和四叶草的区别,聊鼠尾草和马鞭草有什么不同,聊月季的插扦技术,聊像山一样高耸的积雨云,我相信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可以聊很久也不厌倦。”
或许他跟亡妻结婚时间并不长,彼此并没有经历过婚姻琐碎的消磨,对感情依然抱有热望和理想化的想象,这一点,倒像单纯少年,她却是真真切切趟过婚姻的这趟浑水,体会过其中的腌臜、不堪、绝望,她有些丧气地说:“哪段关系不是一开始都新鲜热烈呢?秉烛夜游,西窗话雨,最后不都趋于平淡,相看两厌,甚至反目成仇。”
“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是乐天派。你呢?”他很直白,目光灼热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