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年底。公司在一家酒楼办了一个热闹的年会。
年会就是吃喝玩乐,繁荣热闹。林琅还得到一个优秀员工奖,奖品是一个笔记本电脑。她想起去年年会,她抽到一辆小小的电动车,把照片发给重光,分享小小的快乐,像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一样。转眼一年过去了,得到和失去都在年终分晓。
李光磊一直在默默喝酒,低头玩手机,看上去心事重重,碰到有人提议要举杯碰杯,他也懒洋洋的。别的部门都由小领导带着穿梭席间轮番敬酒,他却一直稳坐泰山一动不动。人事部的人过来敬酒。原来的总监是个女的,忽然中年怀孕,回家待产去了,新上任的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姓李,白白胖胖,笑容可掬,和每个人都一一碰杯,把自己的杯子压得很低,和李光磊碰杯,杯子快低到地面去了,恭恭敬敬,逗得大家直笑。
年会结束,林琅提着新电脑的盒子下楼,喝了酒,打算找个代驾,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她恍惚记得手机放在刚才座位上,就折返回去拿。那明艳光灿的大堂已关掉了一半的灯,服务员在一半阴影中收拾残局。手机果然落在座位上。她拿了手机往回走。酒店曲折,经过大厅旁的一个包间时,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杯盘碎裂,发出脆响,一片碎片蹦出来,走廊柔和的灯光照在碎片的金边上。
林琅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屋内传来李光磊的声音,他喝醉了,讲话舌头打结,怒斥道:“姓闫的,你落井下石,过河拆桥,丧良心了。”
“老李,你要辞职,另谋高就,我不拦你,我这庙小,容不下你,可是你还要退股套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闫总的声音,她不急不躁,慢条斯理。
“我有股权协议,这不是你当初给的吗?这么多年,我给公司创造了多少利润,你现在翻脸不认账了?”
“你可以转让股份啊,问问谁要?”闫总的声音依然平和。
“你说得容易,要不是我有难处,我何必来找你。”李光磊像一匹老马一般从鼻腔里喷出短促的热气,焦躁不安,像是要掀翻屋顶。
“你是元老,公司已经帮你很多了,我仁至义尽了。”里面传来挪动凳子的声音,闫总似乎急着要走,李光磊去拉扯,她忽然用尖细的嗓音叫起来:“松开我。”
一个沉重的身体从包厢内跌出来,脚步踉跄纠缠着,撞在走廊的墙上,重重地倒了下去。水晶灯的灰尘被震得从头顶落下来。
林琅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此刻李光磊躺在地上,粗重地呼吸着,仍挣扎着想站起来,口中怒骂不绝:“别叫我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你做生意这么多年,屁股也没那么干净。”
“我没说你学历造假已经给你面子了,惹急了,我让你以后都端不起这个饭碗。”闫总的声音多少有点底气不足,她犹犹豫豫地走出包间,打算离开,李光磊忽然站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保安!保安!”闫总喊起来。
林琅一惊,迅速转身,慌不择路地躲开,在偌大的酒楼里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最后找了一个应急通道跑了出去。
她回到车上,车里冰凉,坐上去打了个寒颤,打开暖气,很快暖和起来,却觉得嗓子像塞了一块棉花,吐不出咽不下,毛剌剌的,无法呼吸。她闭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代驾来了。车子开出去,驶离了那座大楼。人声与杯盘酒瓶的脆响依然在那座大楼里像风一样回荡,恩怨和故事隐藏在霓虹灯影里。她一夜辗转浅眠,第二天早上如常去上班,再经过昨晚的酒楼,晨曦里,后厨的人正在门口搬运蔬菜,酒楼坚硬,清晰,油腻,酸臭,像每一个往日。
来到公司,她特意朝李光磊的办公室看了看,没想到他已经到了,还像往日一样,气定神闲地喝茶。
闫总呢?闫总的办公室在尽头,神出鬼没,等闲见不到。但是看李光磊的样子,闫总应该也无大碍。十点钟有个中高层会议,闫总主持,李光磊照样去参加了。林琅看在眼里,啧啧称奇,这两人内心是强大呢,还是没心没肺,扔一块石头进去,连回音都听不到。亏得她昨晚还担惊受怕,生怕出了人命,又怕自己卷入是非,格局小了。她暗笑。
新官上任三把火,人事部新来的小李经理在群里发了一条通知,称要更新人事档案资料库,要求每个人三日之内提供相关证件,这些相关证件,当然包括学历证书。林琅恍然大悟,这新官小李上任的第一把火,烧的就是老李的屁股。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