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凌晨四点左右,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要问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
要真要形容,就好比——一道白光劈下来,头皮炸裂。
我听见自己朦胧的声音。
“马上过去。”
...
四点五十六分,我在跨进医院大楼的台阶上摔了一跤,膝盖顿时淤青了一片,我却像没有半分知觉似的。
只管跑,跑。
远远就见几位穿手术服的医生站在门口。
他们表情大多是麻木,但终究怀有一丝歉意,纷纷朝我弯腰。
“对不起女士,我们真的尽力了。”
我虚脱的差点倒下,身旁及时出现一只手,回头才发现是满脸泪痕的邓小莲。
她轻轻抱住我,无力的哭泣,“蒋老师,我对不起小钰...”
没多久,医院下了通知。
林周钰,男,2006年11月15日出生,死亡时间为2021年7月28日凌晨3:48分。
尸体被裹上白布推进停尸房。
邓小莲哭晕在走廊没能去看,立马被抬去了病房,检查出是心律失常性引起的暂时晕厥。
到了这时候,
耳边安静的过于可怕了,留我一个人。
林周钰。
他下午笑的那么开心,怎么可能呢。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是答应了我要孝顺妈妈的啊。”
揭开白布,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那一刻,除了生理下意识涌集而来的反胃,我有一瞬间几乎忘记了林周钰的模样。
我捂着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直到有护士进来将我拉走。
整整七楼,他怎么敢的。
就这么不怕疼。
第二天,我去病房看望邓小莲,看见过了一夜仿佛老了五岁的妇人,心里虽有埋怨但终究没说重话。
惊讶的是邓小莲先开口了,嗓音嘶哑夹杂浓郁的悔意。
“要是当初我没再婚,他不会变成这样。”
“我这个母亲做的太失败了,从来就只会想着自己。”说着,她泪花又冒出来了。
-
再次回到这里,路上依旧有闲言碎语。
“听说没?邓婆娘那儿子自杀两回,这次没抢救回来。”
“那孩子是有啥想不开从那么高地方跳下来?这下那个家算真的跨咯!”
“该说不说邓小莲虽然人不怎么样,生的儿子但是优秀哩,小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己赚生活费了,我上回看见他是在去年,居然去了工地,才十几岁还在发育啊,还背那么重的水泥...”
原来他那些钱是这么得来的。
我走的更快了。
来到林周钰住的民居楼,我看见有个人静静的守在门口,像是等候我多时。
我熟视无睹的走过,却被一只手紧紧控住,传来声音。
“死人的地方还有什么好去的。”
“和你没有关系。”我想抽回手,却发现怎么都挣脱不掉。
谢赴生平静的注视着,纵使身在底位是仰视的角度,我不免被盯得一阵心悸。
我屏住呼吸,又轻轻呼出,低声开口:“你到底放不放开?”
他却不答反问:“你上去干嘛?”
我别过眼避开他的眼神,“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旋即,不知出何原因谢赴生突然松开,在我踏出步子的后一秒说:“我陪你。”
我闻言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他。
却见下一刻青年已经吃力的想要站起来,我见状连忙过去帮忙,在拉扯间无意瞥见了他裤腿有一节被捞起,露出小片细细的银色脚踝。
不如说是假肢。
察觉到我的目光,谢赴生动作停了下来,额头还有因使劲而冒出的几根青筋,喘气不停。
他刚想甩开我的搀扶,却被我用力握住不放,变成了和刚才同样的境遇,只不过颠倒了对象。
我看着他略显仓皇的模样,询问道:“腿到底怎么回事?”
“和你无关。”
“是么。”我笑笑,轻而易举将谢赴生推回轮椅上,兀自往楼上走。
“那你也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