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北京的医院，每一年小芒在医院里做了一个疗程的冲击疗法，就要离开医院，回家继续吃药观察。这一年冲击疗法结束后，又要返回了。旁妈妈看到小芒背上针刺的地方还包着纱布，又拿着病历去找医生咨询，才知道小芒做了穿刺。旁妈妈在医院里给小芒收拾东西，不顾病房里还有另一个妈妈和她儿子，当场就对旁玉如大骂开来。旁玉如本来就心情不好，在医院里住下去花费很高，也不知通过冲击疗法后小芒的状况能不能缓解，这已经是第三次到医院来做冲击疗法了，因为冲击疗法后要缓冲一个阶段，才能看到治疗的效果，如果住在医院，负担太重，医院也是不肯的，外面排着长队的病人每天都守着有人出院腾出床位。可是离开北京，来时的希望，突然间就变得渺茫起来。她抱起小芒，不顾同室的人劝阻，往外冲了出去。同室的妈妈立刻对旁妈妈说，你先去追到她们，别出什么意外。

旁玉如抱了小芒，速度自是慢了许多，还没出医院大门，就被旁妈妈追上了。她扭着头不看母亲，其实她自已也不知道这样抱着小芒要去哪里。北京呆不下去，现在就要离开北京回到家里，家里何尝又是呆得下去的地方。

小芒看着一直流泪的妈妈，突然对外婆大声地说：“外婆你是个大坏蛋。”医院里本来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小芒这样一喊，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似的。旁妈妈怔在那里半天，说，好，好，连你也觉得我是坏蛋。我不跟你们计较，等我们回家后再说。

两个多月过去了，小芒做的冲击疗法并没有太明显的效果，遇到自己忙不过来，旁玉如又把小芒送到父母那里带了几天。母女之间哪有放不下的仇。

旁妈妈带着小芒，感觉到小芒的身体更软了，忍不住责怪旁玉如。旁妈妈说，大南门的那个马大脸就是抽脊髓抽瘫的，医学院在他活着的时候就买了他，说好他死后做解剖实验！旁玉如不爱听这些，并不理睬，说烦了，父母家她也尽量少去了，省得再添堵。

旁玉如本来就和父母家离得近，都在同一个菜场买菜，有一天就遇到了父母那栋楼打扫院子的阿姨。阿姨说旁玉如你的邮件收到没有，寄到院子里来，写你父亲收转交你的，什么医院来的呢。旁玉如说没有。阿姨说昨天来的，可能还没给你送来吧。我怕有急事，昨天接到就给你父母家里送去了。然后阿姨凑近旁玉如说，你带小芒去抽脊髓了吧，小芒现在都瘫了，你可得听你妈妈的话啊，老人家毕竟见得比你多，别花了钱还拿给人家医院做实验。阿姨那种复杂的眼神，让旁玉如一下子就崩溃了。她冲回父母家，当着全家人的面质问母亲，为什么那样说。旁妈妈说，我多次对你说过，你千万不能让小芒抽脊髓，你趁我不在，就在医院里让医生给她抽脊髓，自从抽了脊髓，小芒现在都瘫了。现在小芒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过意得去！旁妈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得旁玉如心如刀扎。

旁玉如说，抽脊髓只是常规检查的一项，你为什么就听不懂！旁妈妈说我几十岁了，看的比你多，以前大南门那个马大脸就是，旁玉如粗暴地打断她说，不要说什么马大脸，你自己去问医生！旁妈妈说医生抽了她脊髓哪会说实话！旁玉如说那你就到其他医院挂个专家号，问问医生抽脊髓会不会对人有影响！旁妈妈说我不用问医生，人家哪个像你拿自家孩子去抽脊髓！

旁玉如越说越气，坚持让母亲跟她到医院问清楚。旁妈妈也在气头上，一边换鞋一边说好，我跟你去问，我关心你还关心错了喽？

医院里，人本来就多，旁玉如挂了个儿科专家号，等了很长时间才叫到她。她带着旁妈妈进去，医生头都不抬，却仿佛头顶上长着眼睛，开口就说，把孩子带进来呀。旁玉如说，医生，我是带我妈来咨询抽脊髓的事。医生抬起头来，听清了原委，脸上的表情很和善，对旁妈妈说，老人家，你们俗称的抽脊髓，其实是抽脑积液。这样说吧，脊柱里有个腔，脊髓是悬挂在里面的，脊髓的周围包裹着一层液体，就是脑积液，它和大脑相通，是一些能够代谢的液体，也能通过它来检测病变。但它既不是脑髓，也不是脊髓，抽取一点来做病理检查对身体是没有任何伤害的，这在医学上是一个比较普遍的检测，我从医三十年了，给病人做这项检查很多次，都是很安全的，而且我自己去年生病，也抽脑积液做检查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旁玉如听医生这样仔细给母亲分析了，旁妈妈也没有再提出问题，两人就各回了家。可过了几天，旁妈妈给旁玉如打来电话，说你把我当仇人一样，我刚才又去医院挂号问了其他医生，医生说，脊髓是抽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