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前群鬼嚎哭。台高如许,宽如许,高盈曲栏。
台上一回首,不是幽冥森罗象,是青山依依,繁花正盛的绮香百蝶谷的清晨。
看到了那个最后的刹那——
鳞粉飞扬,是骨是肉是血,碎了轻了,扬扬而起。像一群蝴蝶,聚聚散散排演着纷飞的舞蹈。是死的舞蹈,渐行渐消,见不得光。
阳光此时已经蓬勃,洋洋洒洒泼向草木万物,照着生的与死的,善的与恶的。
于是它便消散了,水一样被蒸发了,蒸发了却留下最后挣扎诞生的菁华,裹在晨露中,是颤动的大生机。嘀嗒一声,当当巧巧坠在龙儿抬起的眉心。他的眉心便绽开一朵血似的花来,玄动光华随着花开喷涌而出,压住了天那边的万物之光。
龙儿立于光中,似真似假的一团影子,渐渐的光华四敛,眉心花朵悄然隐没。
他对着众人轻轻一笑,整个天地旷朗冰凉起来,“原来是我。”
勒风怀里已经空了,只零零碎碎地有些尘与残花。他低的头许久才抬起来,看着龙儿,面上亦是一丝轻笑,愈发遗世孤立,不近人情。那边清魄眼一照其面,竟喷出口血来,淋淋漓漓的挂在嘴边,面上死样白。
广沃天空上震颤四起,琼柱嗡嗡发出悲鸣。万千气象皆为异常。
……醉里挑灯看剑分割……
脚边攀攀爬爬着一些鬼手,我用力蹬了几蹬,怒火万丈地指着前方,“就要天塌地陷了你们吵什么吵,再吵一会你们就不用上这望乡台了,你们那一村的人都要来这边跟你们汇合!!阖家老少全民大团圆,你们欢喜了?!”
引渡我的老头牵牵我袖子,“小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他满脸可疑的红光,“这么说我很快可以引渡完七十万个鬼了?那我的业障就能消了?那我就能转世了?”
我愣了神,想了会问:“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
“你很厉害你不知道?你差点就魂飞魄散化作混沌虚无……”见我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老头好耐心地翻译成草根白话,“就是不存在。你身上只有一魂半魄,却能撑着走完黄泉路来到这里,简直不可想象。”
我被这番恭维唤起了自尊心,精神些许,“说起来我刚死那会儿空荡荡的果真要消失的样子,但他们在我头顶点了个灯,我恍惚的就有点感觉起来,不过天马上亮了我就又没感觉了,等回过神人已经到了这边。”
捧着脑蛋再回首,莲华空华都出场了,这出大戏要怎么唱?还有没有人记得我这个一魂半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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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而且就算我很厉害,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现在我该去哪去做什么?鬼魂的生活真是很没目标啊。
“好了,看也看了,跟我上船去吧。”
我挣开老头的手,下弯着唇角,眨眨眼再眨眨眼。要命,一路哭来把眼泪都哭干了,这会儿想扮可怜都挤不出一丁点。
“我不去。”我扑去抱着望乡台的栏杆,“你让我再看会儿,底下那么多鬼,你先收了他们再来收我好了。”
“或迟或早总是要走的。别看了,再看也是枉然,人鬼殊途,你还是朝前走吧。”
我恋恋不舍地瞅着那边,“我舍不得。”
老头摸着胡子,“他尘缘了了,即便你活过来,也是没有多少缘份的。”
我大惊复大悲,再复愤世嫉俗:“屁。缘他娘的份。”
“哟?”老头眼见我抓狂,少不得将勒风认真端详端详,“不就是个男人么,也值得你这样?”
“别理这老头。”下方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插话,“真是个大大的美男子,比画上的那些还好看。来世若能跟这样一个人处处,化作灰烬了都愿意。”
我心里略好受些,看,不管人间幽冥死磕着他貌美如花才华天纵,觉得那是天下第一等良人,错过这村没那店的永远不乏其人/鬼。
“红颜不过白骨。”老头是唯物主义,透过现象看本质。
“去去。”我打发着他,转头再看望乡台——
天已大放光明,绝尘庄纵有万千风情,现今也只能成为淡薄背景。那立于诧紫嫣红之上,压倒万象斑斓的两个人,一抬手风云至,一挥袖石破天惊,将天地万物收于股掌,俯瞰苍生恸。
老头与女鬼双双惊叹,“绝代双骄!”
幽冥界四面八方传来嗡嗡波动,群鬼悚然。漆黑的头顶回旋起风声,纠结紧绷,似有双天外之手正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