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没有功夫看群臣的奏折,有什么紧要的你拣几件说给我听听。”婉儿道:“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只是崔告味、袁恕己二人合上一个奏折,是对陛下有所劝谏的。”武则天道:“他们二人是正直的人,既有劝谏,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了,这还不紧要吗?赶快说吧!”婉儿道:“他们劝谏两件事情,一件是请陛下停止修造佛寺,他们说去年修造同福寺,又建佛教的“天抠”,用了铜铁两百万斤,耗费钱财工力太多,请陛下体恤民艰。”武则天惊然而惊,说道:“用了这么多钢铁,办事的人竟然没有告诉我!这是去年我在病中,他们替我‘祈福’,而建造的,当时我想这也无可无不可,一时考虑未周,便答应了,想不到他们得了我的旨意,便大兴土木,耗费民力,唉,刚才我还责备我的女儿修驸马府呢,岂知我的错比她还大!真是令我痛心!还有一件是什么?”
婉儿踌躇片刻,说道:“他们请陛下远小人而近君子。”武则天吃了一惊,道:“他们指的小人是谁?”婉儿道:“指的是张易之和张昌宗,他们说二张是陛下的壁臣,留在官中,易滋物议,请陛下驱逐他们出官!”武则天道:“我见他们二人懂得音乐,的确是把他当作壁臣看待,留在官中解闷的。我是一个老太婆了,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闲话的。晤,但他们说得也对,二张并不是正派的人,要防备他们持着我的宠爱而卖弄权势,好吧,我明天遣散他们便是。唉,不是有人劝谏,我这一生真不知还要做错多少事情!”
婉儿道:“陛下一生中做的好事也难于胜计!”武则天摇了摇头,说道:“好事是应该做的,不值得提。嗯,婉儿,现在轮到我和你说了!”
武则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色显得非常沉重,婉儿心头一凛,说道:“陛下有什么吩咐?”武则天道:“不,我这次是来求你的!”婉儿吓了一跳,急忙说道:“陛下言重了,婉儿待罪之身,得陛下托以腹心,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武则天道:“不,我更感谢你。这十年来你帮忙我做了许多事情,最懂得我心事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歇了一歇,叹口气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已经是八十几岁了,自知来日无多,说句笑话,我已是一只脚跨进坟墓里的人了!”
婉儿望着武则天衰老的颜容,听着她凄凉的声调,想她一代雄才,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最终也不免归于黄土,心头不禁一阵伤感,忍泪说道:“陛下精神健烁,何为出此不祥之言!”
武则天凄然一笑,缓缓说道:“人总是要死的,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多少也做了一些前人所未做过的事情,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但是国家大事,我仍未能放心,所以要求你来分挑我的担子。”
婉儿惶恐说道:“陛下这话折杀我了。”武则天正容说道:“婉儿,你听我说,我今晚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腹之言。”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死了之后,我卸下的担子不知谁能挑起?我本来想过要把帝位让给狄仁杰的,可惜推位让贤的事情只能见之千古代,现在是一家一姓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我拗不过这几千年来的观念,所以我这个心愿也只好永远搁在心头,除你之外,对任何人都未曾透露。”
婉儿道:“太子为人忠厚,陛下当政以来,又提拔了许多贤人可以辅佐他,也不必过于多虑。”武则天苦笑道:“我的几个儿子都是庸才。太子较为忠厚,却不是能够担当大事的人。我的几个侄儿更不是好东西。我的女儿,唉,她想学我只学到我的皮毛,她贪权募势,如果我死之后,没人管她,更恐怕将来会弄出祸患。”
武则天喝了口茶,连连喘气,婉儿道:“陛下你歇歇再说吧。”武则天道:“不,我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机会说了。今天闹出的武承嗣案件,更令我对儿女、侄儿失望伤心,我死之后,是随时会发生变祸的!所以我求求你,求你做我的媳妇!太子可好可坏,有你做他的内助,我死了才能安心!”
李逸藏在帐后,听到这话,有如焦雷轰顶,他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婉儿碰到的是这个难题,她所不喜欢的但又可能嫁给他的人乃是太子!
婉儿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好久,好久,都未曾答武则天的话。本来,这件婚事,在一年之前,武则天就曾经叫玄霜和太平公主向她示意过了,但武则天亲口向她提亲,这还是第一次。
武则天轻轻抚摸婉儿的秀发,眼光中充满爱怜和期待,叹口气道:“我的儿子是个庸才,这头婚事实在是委屈你的,若然另有良策,我也不想你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