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被他盯得后颈发痒。这时,修冷不丁开口问道:“你是屿城人?”谢黎:“是。”“你是警察。”他若有所思,“警察的薪水都少得可怜。你的左眼却是最新型号的义眼,单只售价都是你好几年的薪水。是你自己买的么,警官?”他还在冒犯她。谢黎觉得,他可能一个人在这鬼地方待久了,碰到一个大活人,就急不可耐地用言语激怒对方,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但他显然找错人了。谢黎的父母是义体代理商,这只义眼是他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先生,”谢黎心平气和地说,“你到底需不需要我救你?”“唔,不急。”他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动作几分悠闲,“我想多了解了解你,警官。你让我觉得有趣。”好吧,他把她当成玩物了。谢黎往后看了一眼,“克雷格”还站在门口,如同一堵僵冷的灰白色高墙,截断了她的退路。她只能被迫迎战:“义眼是我爸妈送的。你还想知道什么?”“这就够了。”他回答。谢黎呼出一口气,以为这场“拷问”结束了——明明一开始是她在审问他,不知怎么变成了他对她的“拷问”。下一秒钟,修却换了一个更加悠闲的坐姿,语气也更加温和:“让我猜猜,警官,你在警局很不受欢迎,几乎没有朋友,对吗?”谢黎冷冷道:“所以,你的爱好是扮演心理医生?”如果说之前的话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试探,这一次他准确抓住了她的痛点,并且予以重击。谢黎是个警察,而且是个好警察,但她的确不怎么受欢迎,也没有朋友。她太过执着,一门心思只想破案,哪怕受害者都放弃了,案子已经沦为一桩悬案,她还是想要破案。就像她现在追查的这个案子。为了摆脱真相带来的困扰,受害者甚至搬离了屿城,她却锲而不舍地追查了将近三个月,终于找到了这座诡异的森林公园。这期间,所有同事都拒绝跟她出外勤,怕惹上麻烦。谢黎不怪他们。长久以来,这座城市都由生物科技统治。那个人——生物科技的ceo——把屿城改造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畸形城市。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罪犯,人人都有罪。区别在于,有钱人可以轻松脱罪,穷人则要给有钱人顶罪。作为警察,谢黎有千万种选择。她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在屿城伸张正义。所以,她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问题是,修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个阴谋,外面的人根本没有死,“克雷格”也没有被寄生,公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审问她?“别紧张,”像是看出了她的警惕与不解,修的声音几近温柔,仿佛在安抚她,“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推理题。你的正义感很强,‘克雷格’已经没有人形了,你却仍然把他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甚至跟着他过来救我。正义感太强的人,一般都不太受欢迎。”他顿了几秒钟,饶有兴趣地继续说道:“你说,你的眼睛是父母送的。买得起你那只眼睛的父母可不多,除了公司高管,就只能是义眼代理商了。”谢黎不明白修为什么对她爸妈那么感兴趣,是为了激怒她,还是因为有趣?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里的不适感:“他们是公司高管。”修却轻而易举地看透了她的谎言:“我知道了,他们是义体代理商。”他的头微微垂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了两下膝盖:“义体代理商都会干点儿违法的事情,比如,把死人身上的好货拆下来,清洗一下,当成全新的商品出售;或是直接跟地下的黑诊所合作。”“警官,”他凝视着她,“你的父母干过这些事情吗?”他还在冒犯她,似乎从中体会到了无穷的乐趣。谢黎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人——他们一般都是高智商罪犯,自视甚高,最大的乐趣就是分析出对方来自哪里,是否童年不幸。她以前都把这类人当笑话看,因为他们最多只能分析出她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然后嘲讽她是个妄想伸张正义的富家小姐。事实上,她的家庭并不富裕,甚至算不上中产阶级——中产阶级都有自己的生意,即使所谓的“生意”,只是一间爬满苍蝇和蟑螂的廉价餐馆。她父母只是在义体制造商和诊所之间跑来跑去的中间人。修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温和友好,却毫不留情地扯下了她的遮羞布,暴露出她竭力想要掩饰的身世。是的,她是个好警察,父母却不是一对好人,干过他说的那些腌臜事。但她发怒、据理力争、反唇相讥,只会让他觉得有趣。他看上去像那种为了有趣可以杀人放火的变态。她不能发怒,必须冷静下来。冷静、冷静。“干过。他们已经进监狱了。”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一件一件地告诉你。我们可以慢慢聊,一直聊到公司的支援赶到。”“多谢你的慷慨,但不用了。”他以轻缓悦耳的声音答道,“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了。请警官打开牢门吧。”谢黎很想冷笑一声,说我他x的凭什么帮你打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