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商姑娘。”见有人来,钟灵起身,施了个女子间的平礼,举止进退有度,不卑不亢,既不因商家之势有谄媚奉承之意,也不因自身相较于商家实属寒微而自惭形秽。单她这么落落大方,就已经赢得了面前人的些许好感。
“见过钟老板。”商思弦也并未拿大,欣欣然朝她还了一礼,“我久困在闺阁里,平日最喜欢听些外头的事情。这些日子我那丫头锦绣时常进些外头的新奇点心,又说瞧了好大一通‘热闹’,听闻你也是个女子,只觉得赞佩,便起了相见之意,只愿没有打搅钟掌柜的生意。”
钟灵未曾想竟然会是这个缘故,但也只如实摇了摇头,说自己不过来送些东西,店内自有人照应。内客室的家具摆设更为日用家常一些,商思弦便引钟灵一起到榻上隔着小炕桌说话。
“我那丫头没头没尾的,只是不知道后头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两个无赖可有被官府严惩?”商思弦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是瞪得挺大,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倒好像是在听钟灵说书。
十几岁的小姑娘,被家里保护的极好,见百宝阁内多有藏书,能识文断字,懂得不少圣贤文章道理,便是最天真烂漫的,只觉得世间之事尽是非黑即白,但凡是作恶的,自然该得到严惩。
钟灵见她一团孩气,想到家里的庄雯,心中已是软了几分,但也少不得坦诚相告,“虽说是起了龃龉,又使筏子冤告于我,确是移交了官府裁定,但少不得许多莫须有之事,想是后头有些靠山缘故,现下已经是放出来了。”
闻言,商思弦不觉一愣。她确实是天真烂漫了些,但也不是完全的不同庶务。只是听锦绣描述时太过起劲,自己也少不得以为钟灵是个厉害人物,到没想她自己后来竟是已经打算揭过这篇,息事宁人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你说的倒是了,后头有人保着,左不过关几天就又放出来了。他们底下的也是可怜人呐,为了几两碎银不惜屡犯法度。其实真正要打的合该是他们背后之人呢,只不过你可曾想过?”
钟灵一怔,都说是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不曾想两人才刚一见面,她怎的这般口不择言?她忖度着,柔声道,“他们背后之人的确可恶,只可惜我现在竟一时间查不得是谁。虽说底下人可怜,但做了刀子的人也不该轻轻揭过。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但也不是人人都得作恶才能活下去。他二人不过是见钱眼开罢了,不欺负我,也会去欺负别人,去牢里静上几日,小惩大诫,也该让他们反省一二。且我若不有所反击,那后头的人只怕会变本加厉,倒不如露露牙齿,让别人看着也掂量掂量。”
谁料闻言,商思弦竟然抚掌大笑起来,“不愧是钟掌柜,我们做女子的,就该这样有血性!不像我那个妹子,成天温温吞吞,我昨天和她讲了你的事,说什么喝退地痞无赖的,她脸都要被吓白了,还偏偏要为那些小人辩白,就显得她一个人是大度菩萨。”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撇了撇嘴,那模样相当的不屑。商家是余杭望族,家中人口颇多,钟灵不解,也不好问,左不过就是些闺阁女儿家的争锋罢了。
她是来商家做生意的,无意牵扯进女孩子之间的眉眼官司里,便换了个话题道,“商姑娘说了许久的话,不妨喝些茶,用几块点心,里面不少都是我们近日新上的,刚刚做好,趁着新鲜才不辜负它们的风味。”
“也罢也罢,那你且说说,这些糕饼都有什么掌故吧。”商思弦倒也没有一个劲缠着钟灵,闻言也便接下了她的话头。
听闻商府里面的不乏各地名厨,甚至还有从宫内退下来的御厨坐镇,一饮一啄皆为上品,当今豪富还有“斗富”的传统,故而家里并不缺二十七八道工序精雕细琢的点心,但是公中的东西再好,天天日日吃也腻了。
反正商思弦是吃不出一道点心加了珍珠粉和木薯粉有什么区别,她更想看的是新鲜的东西,不拘着是否粗陋,再者就只想找个人消遣解闷罢了。
家中的姐妹倒有个争风吃醋,丫鬟仆妇们又都是逢迎吹捧的,故而每每不合心意,唯今天见的这个钟掌柜倒和自己有些投契,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刻意偏同自己的观点,倒是个能心平气和说话的人。
面对商家姑娘这副寻常吩咐丫头婆子的口吻,钟灵其实是不大开心的。但是自己刚刚惹了人,若是能寻得一方庇护也是好的,商思弦虽然是个尚未及笄的姑娘,但是她的姓氏便能大做文章了。
作为一个在功名利禄堆里打滚过的人,她将心中稍有的些许不快按了下去,脆生生地开口道,“这是毓秀糕,是从王安石碑上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