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汪知县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这一次流贼攻城算是顶过去了,下一次呢?
谁能保证,那些流贼不能卷土重来?再搞个夜袭韩城。
“能守住韩城,赵把总居功至伟。”
见赵把总仍是不起身,汪知县心中明了,他上前几步,将赵把总扶起。
守住韩城,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汪知县并没有责罚赵把总之意。
人活着,总要往前看,比起责问赵把总,东城如何混入了奸细?
安抚这个守城把总才是重中之重,没了周百户,再去了赵把总,韩城人如何看他?那些守城的士卒们?又该如何怼他?
“卑职不敢鞠躬,今日韩城能守住,都是弟兄们用命填下来的。”
“若非弟兄们拼命,韩城怕是危险了。”
说到这里,赵把总一双虎目,已是雾气缭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那些战死的士卒,哪一个不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子女的父亲。
舍了命的跟着他赵无极守城,他又如何给那些士卒亲属交代,一家人的生计,又该谁来负责?
“战死了多少守城弟兄。”
城上不断往下运送尸体,汪知县亦是看的心中一黯。
连带着称呼上都是亲切不少,要知道,放在以往,别说那些小卒,就是赵无极这个营兵把总,都不曾被他看在眼里。
可今日能守住韩城,全赖这些他往日不看在眼中的小卒们,他心中又怎么没有触动。
“粗略估计,东城战死弟兄在四百多人,重伤者将近百人。”
流贼退去,赵把总第一时间组织人手清点人员,救助重伤员。
“重伤者能救治的只怕半数不到。”
赵把总继续补充。
李顺听的心中黯然,这时代医疗水平有限,重伤和死亡几乎划等号。
之后的细菌感染,才是最致命的,赵把总这个数据,还是说的保守了,在他看来,真实情况该是十不存一。
“众将士舍命,才避免韩城倾覆之危,本县承诺,战死者每人抚恤纹银百两。”
该有的场面,还是要有的,不然人心如何凝聚。
韩城一旦破了,那些东西,还不是要被流贼抢去。
莫不如用在这里,给死人一个场面,给活人一个交代。
“张主簿。”
汪知县眼光转向张主簿。
“属下在,请县尊大人吩咐。”
张主簿从人群中走出。
“日落之前,协助赵把总,核定战死士卒,三日之内,抚恤银两务必发放,万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
汪知县一脸坚毅。
“属下领命。”
张主簿答的干脆,心中暗暗叫苦。
自己这个主簿,负责韩城县衙的钱粮不假,可流贼围城,县衙府库空已虚,都跑起耗子,还拿什么当银子?
“县尊大人放心,属下定然竭尽全力。”
没有胆子当面驳了汪知县面子,又不想事后背锅,张主簿隐晦的提醒汪知县。
可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过汪知县,只见汪知县理了理官袍,神色郑重看向后者,“周百户和卢家那里,还要你带着人去查抄,有敢贪墨者,本官定斩不饶!”
“所得账款、赃物,务必颗粒不落,尽数上交县衙。”
说到这里,汪知县又看向身旁余先生:“劳烦余先生,跟着张主簿共同负责此事。”
“县尊放心,学生与张主簿必然通力合作,保管将抚恤之事,办的妥当。”
余先生拍着胸脯保证。
汪知县只是派他参与核定抄家钱财,余先生却是主动将抚恤之事揽过来。
人到中年,本以为没有什么可触动冷硬心肠,可看到那些年轻生命,为保卫韩城而逝去,余先生整个人都是平添愁绪。
流贼不退,也不知道多少人,还要为之丧命。
“好,余先生不愧是吾之子房,如此,就多费心了,确保战死士卒的抚恤,落实到位。”
知晓这个幕僚是书生意气,汪知县乐的顺水推舟,有这个绝对心腹跟着,他算是彻底放心。
韩城之外,流贼大营。
王佐桂捶胸顿足,手中长刀狠狠劈在木制桌案上。
众头目们,个个屏气凝神,生怕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