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向阳看着塌陷的床垫上浮起一个人影，他静静地站在那与之对视，他的周身黑乎乎的一片，与白亮的疗养室显得格格不入，只有眼睛是唯一的色彩，淡到极致，看错成灰色黄色白色也不为过，只有纪向阳清楚的知道那像极了浅褐色的眼睛与某人如出一辙，不单单成了冷漠的情感……

“小仆人，你这么看着他我会吃醋的哦。”影子破灭，与A完全融为一体，纪向阳的眼中映入他暗红长发飘逸的绝美面容，竟与陆言冰出奇的相似。

——“植物的向光性是由生长素分布不均匀造成的:单侧光照射后，胚芽鞘背光一侧的生长素含量多于向光一侧，因而引起两侧的生长不均匀，从而造成向光弯曲。”

讲起向阳生长，生物老师开始滔滔不绝：“咱们同学们也别整天窝在教室，从早学到晚，要劳逸结合。十七八岁的年纪正直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多出去活动活动晒晒太阳，补钙强骨骼，增强免疫力，预防疾病，身体健康才能安心学习生活，备战高考……”

纪向阳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他，他翻了个身，将头转向陆言冰这边，靠近窗户的阳光太刺眼，他用手背挡了挡，声音含糊地问同桌：“刚刚老师叫我了？什么问题？”

“向阳生长的原因。”陆言冰看见他整个人被阳光包裹，暖洋洋地承受在太阳的宠溺之中，此时已是下午阳光并不是很强烈，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他撇着嘴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哦，为什么？”纪向阳眯起眼睛随口问。

“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黑暗才有了存在的价值，光明才有了驱逐黑暗的勇气，黑暗与光明本就是对立面，可是缺失任何一方都不会完美，黑暗的另一面也有光的存在，光明是黑暗的终极——你是我的终极。

纪向阳，或许爷爷也希望你向阳而生，无忧无虑灿烂美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他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

“操！长没长眼！”

无量一整天心不在焉，一直低头看手机，这会儿撞到同学也什么反应也没有，结果把人惹急，对方不是善茬对着他血盆大骂起来。

那人拽起无量的领子作势跟他大干一架，突然手腕传来剧痛，一股强有力的臂力拽着他的胳膊转了个圈滚到地面。

“谁呀——原，原来是阳哥的人，”那个从地面上滚了一圈翻过身半跪在纪向阳面前求饶道，裹挟着灰尘泥土的气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撞了人，对不起对不起……”

“滚。”

纪向阳看见无量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发力，思绪不知神游在何方，担心地问他：“你还好吗，我看你一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量被纪向阳搭在肩膀的手晃醒，轻轻摇了摇头，咧开一个笑容：“没事，刚刚谢谢你，我还有事想走了。”

手机信息又增加一条【我有我的意图，你有你的目的，咱们互利互惠相得益彰，怎么样，今晚谈谈？】

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纪向阳挠了挠头——这是找女朋友了？

许越自从上次把床铺让给尊敬的陆班长，就再也没有赶人家走的勇，幸而他跟家里人商量过高三要搬出去住，床铺空着也是空着，索性就撮合一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的感情，说不定改善两人关系后，离优秀班集体荣誉称号更近一步，就当是为班级做贡献了。

又碰上突如其来的考试，陆言冰以帮助班上同学学习的理由顺理成章入住229宿舍， 成为纪向阳的室友。

深秋的夜，风吹得人透心凉，纪向阳裹紧校服褂，他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慢慢悠悠往前走，陆言冰跟在他身后，闻见清澈凉爽的薄荷清香，走得更慢。

突然，纪向阳听见身后人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喜欢吃薄荷糖？”

他顿了顿，满不在意地歪了歪头，面对着漆黑的夜，苦涩地说完一声“因为她喜欢。”后继续往前走。

陆言冰却停下步伐，久久伫立地越走越远的人，看不见正脸但是他的凄苦的笑容仿佛深深划到心上，心脏深深刺痛了一下——在他心里，还是有个人成为他的牵挂，不能释怀，你还是惦记着她。

手指无力地动了动，意识督促他前行，可是他迟迟未动作。

直到，纪向阳扭头看向远处停顿的人，抱怨道：“愣着干什么，走啦。”，他才迈开步伐，大跨步走到那人身边。

夜色更甚，陆言冰走得坚定挺拔，背影却是忧伤凄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