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跟着陆循回到拂柳巷，像是早就等在花厅的云溪冲她眨了眨眼，又指了指书房，对她露出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柳絮儿绞着手指，心道陆叔叔知道了我昨晚干的事，可他怎么会知道呢？

从花厅到书房，这一路柳絮儿走的很慢，却还是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内，陆循立身书案前，弯腰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一缕的墨发垂在他耳鬓，从柳絮儿的角度看去，恰好看到他垂下的睫羽，盖住了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

“陆叔叔我错了！”

认错倒是快，陆循停下笔，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小姑娘，又继续落笔。

“哪儿错了？”

细白青葱似的手指，不停摩挲着缠枝花褙子的袖口。

“我干坏事了！”

陆循眼皮都没抬，语气说不出的风轻云淡：“这算什么坏事？”

柳絮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为这个，那陆叔叔生得什么气？

其实陆循并没有生气，只是看小姑娘明明怕得紧，却还要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你过来！”

柳絮儿笑了，脚步轻快地朝陆循走去。

陆循又摸了她的头，她这次没有半点排斥，反而很高兴，因为她知道了，陆叔叔没有生气。

“会画画吗？”

“会一些。”

其实母亲是不让她学画的，母亲觉得这些都是争宠献媚的手段，只有妾室之流才会去学。

不过她幼时还是跟着大姐姐偷偷学了些，后来被母亲发现，把她的画全烧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碰过画。

“先画一幅看看。”

柳絮儿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在白纸上，画了几棵竹子。

多年没动笔果然生疏了，柳絮儿知道陆循书画一绝，连宫中都收藏他的笔墨，就她这点水平在陆循眼中，怕是比六七岁孩童都不如。

当她将画吹干拿起给陆循看时，陆循却点了点头：“画得不错！”

“真的吗？”其实大姐姐教她的时候说过，她于绘画一途是有天赋的，“我就学过三个月，要是多学学，肯定能画得更好的。”

柳絮儿有些小得意，不过很快就打击了。

“不过此处下笔太急，着墨太多！”

“哪处？”

笔还在柳絮儿手中，她回头望向坐着的陆循。

陆循缓缓起身，走到柳絮儿身旁。

柳絮儿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俯视着她，高大身影完完全全笼罩着她的。

“来，陆叔叔教你！”低沉醇厚的嗓音，在柳絮儿耳边响起。

她闻到了陆循身上内敛清淡的沉香气息，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他的后背并没有触碰到她，她却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热力，从他身上传过来。

他的手很温暖，但柳絮儿却觉得烫人，强忍着才没将手抽开。

不过陆叔叔是不是，站的太近了些？柳絮儿想不动声色地往前挪挪，但前头是书桌挡着，实在没地方可以挪了。

“这么改就好多了！”

陆循只教柳絮儿画了两笔，手更是一触即离。

整个过程也就四五个呼吸的功夫，柳絮儿确信是自己刚才想多了。

陆叔叔只当她是个晚辈，想要教她而已，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她怎么能胡思乱想？

陆循再次坐下，想起刚才俯身看到的风景，唇角微微勾起。

楚无殇有句话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去岁他出使燕地，顺路看望已经病重的姨母。

姨母看到他，还是像往常那般，最先问的是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他知道自己年岁渐大，比他小十岁的表侄儿都已为人父，姨母担心也是常理。

但他孤身一人多年，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不会因此去毁了任何一个女子的一生。

姨母问了那么些年，似也早就猜到他的答案，没再像从前那般劝他尽快成婚生子，而是从枕头下拿了件东西递给他。

“你还记得，九年前在京都玄武街上看到的那个小丫头吗？”

他就这么看着姨母，带着些许的无奈，那个小丫头，他后来又见过几次，每次都留下了印刻印象，怎能不记得？

不过姨母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小辈身上，真教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