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那一刻,卫珩停在门口,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司清,便垂眸离去。
司清一晚未眠,她不是不能睡,只是不知为何想多和卫珩多待一会儿,哪怕如昨夜那般,他陪着自己在外面静静坐着。
他走后不久,司清便起身换上二皇子给她准备的衣装,自己梳洗了一番,亲自上了妆。
她打开门,看着客舍下层层阶梯,最是天亮前万籁俱寂,她一步步走了下去,忘却了昨夜步入幽径中的恐惧,心下宁静,望着越来越远的客舍,被繁茂的花木交叠掩盖最终消失,心中升上一阵苍凉,恍如来此。
她来到了寺内一枯疏之地,走近之中石凳旁坐了下来,看着那澄澈的潭水中倒影的影子,心中渐渐空明。
明媚的阳光渐渐高升,飞鸟欢悦,唯潭中人仿若不在其中一般。
“女施主——”罗什圣僧迈着缓慢地脚步向她走来。
司清起身,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向大师弯腰行礼。
“大师。”
“杪秋霜露重,此处寂历。施主怎会在此。”罗什声音温和,面容慈祥,看起来是位年逾七十的得道高僧。
“只是见晨光微熹,寺中庭宇幽雅清净,出来散散步。”她面上平和地回道。
“老衲见施主临水照影,似是有所烦忧。不若说与老衲,或可为施主解惑一二。”罗什说道。
“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司清转身,又缓走到潭水前,想着前世今生的事情。
“施主是有佛缘之人。诸行是常,无有是处;汝但一切处无心,即无诸行,亦无无行。”这句话说的意思是要司清理解万物之法唯有顺其自然,若是坚持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是违反常理自然,必有遗憾。
“多谢圣僧赠言。”司清双手合十向他一拜。
罗什没再多说什么,心下只感叹了一番命运无常,便离开了。——天生紫微星来此,必历劫苦行。
司清见罗什离开后,便坐回原处思忖着他的话,佛家言忍,可世人难忍。若届时,二皇子败了,卫珩知道一切,他又当待我如何,忽地她心间一惊。
空寺鸣钟,阶下幽泉若断若续地流淌而下。她登上仍有苔青的石阶,回到客舍,等着天子来此寻她,此时如月如星换了身装束似候在了门外许久。
她抬起清冷疏离地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恭敬又规矩地两个侍女。
——若有皇帝,便有臣下。如有王爷,便有仆从。
百姓是子民,亦为仆从。何谈众生平等。
是啊,只有登上那尊位,才能摆脱之下的弱肉强食。
可那追逐的不过是梦幻泡影,哪怕是她,曾在另一个技术文明更加先进的世界,都不曾看到这般高绝的理想有实现的痕迹。
……
霓旌彩屏闻鼓乐,天子明霁,面上迫不及待地大步登上湿润的阶梯,来到客房内寻她。
这是司清正站在厅堂中间,听到鼓乐仪仗便知天子来了。
她原来还在担心自己会今日得见龙威会心乔意怯,但刚刚与那大师相谈一番,现下心中无比平静,甚至比从前更加厌世。
她平静地转过身,望向远处一脸诚挚,面带喜色的天子,一手撩着衣袍,步伐坚定地迈上层层台阶,如渴求终得见神明一般。
她晦暗的眸子垂下,只觉天道戏人。
——紫微星竟是女子?
“仙师。”明霁虔诚地看着她,眼眸中尽是赤诚。
“陛下,天寒霜重,进来说话吧。”司清声音温柔庄重,步履沉稳都与往昔大相径庭。
而藏身于客舍不远处的卫珩正清清楚楚地在寺中古钟的楼阁之上,将司清的表现尽数收于眼底,没想到她处事临危不乱,亦有大家风范,可是为何她冰冷的面孔之上,眼眸尽显沧桑……
“如月如星,给陛下斟茶。”司清与皇帝走进了屋内,屏退了旁人,又向一旁二人说道。
“是。”如月和如星给二人斟好茶后,便出去门外守着了。
“仙师,可知朕此番前来所求为何?”明霁先声问道。
“有求自是有苦。陛下势单力孤,此来是想将在下卷入朝堂,襄助陛下。”她淡淡地说道,又饮了一口茶,转眸直视于明霁。
“还请仙师莫怪,若仙师不愿入朝为朕做事,朕也不会强求。只是…此来还有一事……”明霁用温和的语气地说着。
“陛下真龙天子,在下不过一介草民,但说无妨。”司清神情淡漠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