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凡回到家时,太阳早已沉到山后去了,草屋随四周被暮霭掩住,一盏孤灯正落寞的挂于檐下。
幽静的小院子里,少年蹑手蹑脚的关上木门,却猛然被一双大手拍在脑门上。
“鬼鬼祟祟,我还以为进贼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黑暗中忽然传出顾易成的声音,他一边拎着顾凡,口中一边咧咧骂着。
“哎哟,疼死了轻点儿。”顾凡捂着耳朵,咧嘴道:“我这不是怕你老人家睡了么。”
顾易成听罢松开手,斜眉一瞥,打断少年的话:“我呸,你小子骂谁老,你没回家我能睡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院里的烛火点燃,顿时明黄的烛光闪烁,映照出他佝偻的身影。
顾凡将白天那五十文取出,在半空中晃了晃,得意道:“你看我今天赚了不少,明天咱去村北,我请你吃猪肘子。”
“看来平日没白疼你,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说罢顾易成拉着顾凡,一老一少踩着松软的泥土,坐在了杨树下的矮凳上。
“老头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用寻常工具采集灵药,只要不伤其根,就能保证药效不会流失太多,是不?”
“那也不过是低级的灵草,成色好些的,兴许你这辈子都见不到。”
夏风阵阵,蝉鸣不断,少年席地而坐,背靠在顾易成腿上,无聊的打着哈欠,就好像这盈尺之地能令他感到安心一些。
“你别在这打哈哈,晚上又到哪玩去了,弄得一身灰头土脸的。”
顾凡揉了揉眼睛,自感消除些困意后,才将傍晚发生的事缓缓道出。
“冯家村....”顾易成低声念着,轻叹了口气。
云雾轻移,朦朦胧胧,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搭在少年肩上,问道:“小子,你想不想成为修士?”
“修士?”顾凡愣了愣,颇感诧异。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用顾易成的话来说,就是沧月山的一条普通的…唔…观赏灵兽,资质也要好过他顾凡十倍。
“你早晚要到外面看看的,虽然不是好斗的性子,但世道险恶,有一技傍身,就不会被人欺负,若能登峰绝顶,快意当前,不比窝在这小地方好。”
顾易成拍着顾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每天活都干不完,哪有这个时间,这家全靠我养活,我走了你不得饿死?”
少年摇摇头,面露些许困倦之色,顾易成身怀重疾,不能劳心走动,况且前几次沧月山收弟子,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学也罢,世间险恶,你这笨脑子还是在家削削木头算了。”
顾易成咳嗽一声,还想说什么,低头却见少年已然睡着。
“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他轻叹一声,吹灭了一旁的烛火,缓缓朝屋内走去。
清晨时分,天色尚早,窗外天气阴沉,薄雾飘荡山间,一声鸡鸣将顾凡从梦中唤醒。
他坐起身来,穿上衣服,悄悄往里屋瞧了瞧,随即拿上早已备好的行囊,独自朝东面走去。
山野少阳,小路湿滑,顾凡紧赶慢赶,心中只想抄着近道,好早些回去。
他刚走出林荫,便见小径旁一个人影立于林间,其一身黑衣,云袖玄纹,腰系玉带,朝霞落其身上,竟未留下任何光影,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顾凡吓了一跳,正欲离开,却听见一个随和的声音叫道:“小兄弟请留步,有件事想问问你。”
一阵凉风吹过,四周林荫哗哗作响。
朝霞从男子身旁越过,落在少年稚嫩的面庞上,他望了望左右,这才惊觉,是那名中年男子在与自己说话。
“这位大人可是叫我?”顾凡看向那个背影,小心的问道。
“小兄弟不必拘谨,我只是个偶然经此的路人而已。”
顾凡又上前了几步,恭敬道:“不知先生有何事?”
“请问此去山下,离沧月山最近的地方在哪?”
少年略微沉思,伸手指向东南方,道:“最近的地方叫芦苇村,穿行这片树荫,再翻过对面那个山头就到了。”
“芦苇村...”男子背着身,在心中念了一遍,仿佛已经知晓少年所指何处。
“先生若无事,小子便先告辞了。”
顾凡拱手转身,就在此时,耳畔再次传来男子的声音:“多谢指路,小兄弟此行东去,似有凶象,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