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獒是顾临十四岁时在一个被乱石砸垮的狼窝里捡的。那时它还只是个刚睁眼不久的小狼崽子,四条爪子都被大石头硬生生地砸断了,硬是吊着一口气没有死透。看见有陌生人进了窝,还龇着牙想要把对方喝退出去。
顾临抱着它在野地里呆了三天,同吃同睡地救回了它的命,狼崽子就此认了主,多年来从未离开过顾临身边。老獒的四个爪子都是用最好的钨合金特制的,远比一般的武器更加锋利,再加上基奈山狼身形巨大力量惊人,在门口刨了没两下,公寓的小破门直接就变了形。好在蚱蜢提前在公寓所有的门窗内都加盖了一层透明的隔离盖板,才没让封闭的隔离病房就此报废。
梁轩星往门口的方向一走,一个湿乎乎的大黑鼻头就抵上了门缝上,呼哧呼哧地喷着气,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梁轩星隔着门,想摸也摸不到,只能用手指敲了敲门,表示她知道了。
“哎哟喂,可真是好多年没听见过咱们大獒獒哼哼唧唧了,再来两声,让哥哥好好酥一下。”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戈辉回来了,可真是白夜航船上最贫的一张嘴。
“使徒大人?咱们家大少爷还没睡醒吗?”戈辉在门外拍了拍老獒的背,请它让出个缝儿。
梁轩星回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说:“过会儿可能会醒,但未必能说什么话?有什么事?”
“少爷还没有醒,那就只能跟少夫人商量了。”戈辉倚在门框上,掏出了一支烟,“马车深夜两度进出十五号街区的内城门,这事儿在城卫营那里瞒不过去。昨夜沙威在火场丢了你们的行踪,今天特意赶过来问安,在白夜没能见到两位,当下已经有了怀疑。贝克街公寓才刚刚买下来,许多资料还没有坐实,老板要是一直不露面,这里的事怕是要被人察觉了。我来就想问问,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梁轩星说:“潜林档案所载,顾临与阿尤斯是莫逆之交。财阀家族与顾临之间最初的合作,也是由阿尤斯一手促成。如今再回头看特使刺杀事件,好处全漏给了财阀家族和阿尤斯的城卫营。怎么着,还不够堵他们的嘴,安他们的心?”
戈辉向空中吐着烟圈,对她和米勒的语出惊人已经习以为常,回答道:“强者之间的合作,永远都只是为了一时的目的。大家都知道终究会在战场上相见,谁先抓住了对方的把柄,谁就能在最后的战役中取得胜利。”
“这些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梁轩星问,“不怕哪一天我把你们的秘密全都卖出去?”
“你卖不卖的,那不也都在一张床......”戈辉干笑了一下,清了下嗓子,不痛不痒地把话拐了个弯:“如今这个贝克街公寓好歹是用大业的身份买的,你总不能不管是不是。”
梁轩星一抬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今年雪下得早,珀纳河的冰讯应该也提前了吧。”
“是看着河里已经起一层漂浮的冰凌......你的意思是......”戈辉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乌金商队之所以要赶在新年前结束秋例离开弗吉城,就是因为这里的冬季冰讯。珀纳河要结冰,近海区域也会出现凌潮,冰讯一到船就开不出去。
“白夜往海湾里开,顾临之前不是已经选好了码头的位置么,直接开过去。”梁轩星伸手拍了拍门,老獒把大脑袋顶了上来,隔着门蹭她的手,“对外接着说我生病就是了。”
如此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珀纳河即将结冰,白夜只能开回海湾。大少要留在城里,但如今妻眷在侧,自然是不方便再住在麋鹿会馆那样的地方。少夫人想在弟弟失踪的场所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也是理所应当。如此一番,还能顺水推舟地加快码头的建设。
戈辉解了眼前的疑问,却不禁在心里敲响了警钟。
在船上的时候总见着梁轩星一个人独自呆在房间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把许多事情都摸了个门清。她已经知道壹号任务了吗?也知道顾临在弗吉城里那些纷繁复杂的中长期计划了?知道了多少呢?
顾临还没有醒,戈辉心里打鼓也是无用,只能等老板醒了,再提醒一二了。
戈辉回答了一声“是”,转身准备去安排善后,就听梁轩星又叫住了他。
“那天米勒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去米林之家?你们在那里有发现什么?”
听她问起米勒,戈辉心头一紧。移民署收到米勒派一个金发小男孩传来口讯,除了报平安,还有一封给戈辉的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米林之家的事,不要告诉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