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赶到学校的时候，陆风眠已经在办公室罚了一个小时的站，嘴角挂着一块淤青，脸也有些肿起的趋势，校服豁了一道口子，人却精神头不错，像斗胜了的小公鸡昂首挺胸，他的后面一堆灰头土脸的孩子低着头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陆妈妈看了又好气又好笑，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顽皮成性，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大度开朗的儿子会和低年级的孩子们这么较真地干上一仗。

两位老师似乎也束手无策，陆风眠的班主任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正站在陆风眠的身边，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另一位班主任是一位秃顶的男人，他黑着脸看着一众孩童，陆妈妈认出来，那是宋迟的班主任，一个不苟言笑的刻板老头儿。

她走过去，看着自己的孩子，也看了看他身后比他还凄惨的一群男孩，个个都挂了彩。

她抿了抿嘴，拉起陆风眠的手，和老师们歉意地笑了笑，带他走到办公室外头去。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的，所以她带他离开了那个气氛压抑的办公室，在走廊上，她蹲下身子抬头望着他脏兮兮的脸，等待着他开口。

陆风眠死死憋了一个小时没说话，等到母亲来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咬了咬嘴唇，低声开口。

“妈妈。”他说，声音里透着不同他年纪的沉稳和不容置疑，“妈妈，他们欺负十三月。”

“我都问出来了。”他似乎很骄傲，那群孩子哪里赢得过他？被他打得都吐了实情，就算在老师面前也不敢撒谎，唯唯诺诺地在办公室里站着，那整整一个小时里陆风眠没说话他们也不敢说半个字，生怕再挨一顿打。

“他们用黑板擦打十三月，用水泼她，对她吐口水，不带她玩，骂她是农村里来的穷鬼。”

陆妈妈愣了愣，叹了口气，温暖的手轻轻抚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似乎要让他安心。

随后，这位坚强的女人站起身来，重新走进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陆风眠在办公室外头又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却没等来想象中老师的责骂。

他走进去，那位秃顶的男人深深地看着他，弯下腰，鞠了一躬。

班主任以为是小打小闹的存在，其实暗藏着来自这个年纪孩子内心深处最纯粹的恶意，李老师总以为是孩子们互相开玩笑，却不知道一个幼小的孩子为此遭受了多少非议和白眼。

陆风眠冲到他们教室把闹事的孩子们拎出来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才明白其中缘由。

这位中年男人脸上有抹不去的自责和难受，他蹲下身子，把陆风眠凌乱的头发轻轻理顺，望着孩童澄澈的双眼，他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诺。

“老师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他说，“谢谢你。”

陆风眠愣了一愣，扯开嘴角笑了，却又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那笑容就有些扭曲。但他忍不住开心，牵着母亲的手往家走的时候也是雀跃的，觉得身上连伤都像是英雄无畏的徽章。

这样的快乐直到看到宋迟才堪堪收敛了些。

他坐在床边，乖乖任母亲抹了药，却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边，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眼里亮晶晶的。

宋迟看见陆妈妈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赶了出去，她等来的是她的三月哥哥，一个狼狈不堪的，受伤的三月哥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架，但她没由来的感觉自己也跟着痛起来，又心疼，又气他的冲动。

她光着脚站在门边，脸上气呼呼的，眼底却泛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