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约是什么，奶奶并没有告诉我，她似乎很是避讳说起这个。

那场大雪足足下了三天，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一场鹅毛大雪，也是唯一一场六月的雪。

盛夏时节，果树上的果子，待收割的庄稼，要么冻死，要么冻坏了。好好的果树死了很多，种的庄稼也死了。

一年的工夫白白浪费了不说，还有几年生的果树也死了很多，村子里的人抱怨老天不给人活路。

最初知道我家生了孩子，邻里之间还是寒暄问候了几句，把家里的鸡蛋，米面，拿出了一点来我家道喜。

我奶以雪灾害人，以后日子会很难熬为由，象征性地留下两个鸡蛋，其他大部分东西都退回去了。

我爸不解，说我妈刚生下我，正需要补身子，我奶把东西都送回去，拿什么给我妈补身子，身子不好，怎么有奶水和精力喂养我。

我奶说我爸蠢。

雪灾之下，死的死，病的病，这才刚开始。等到日子久了，大家吃完存粮，没得吃了，会对我们心生怨恨，怪我们经历雪灾还收人家东西。

不知谁带头议论，说我一出生就降天灾，是不是什么不祥之人。

野物横尸荒野，连同家里死掉的家禽，都被扔在村西头的大坑里埋了。

牛羊，狗子，也都病怏怏一片，没几天就断了气。

村里人损失惨重，他们急需有个替罪羊来让他们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恐惧。而大雪出生的我，是最符合的人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奶奶又去了王神婆家。

上午去的，下午太阳快下山才回家。回来后，告诉我爸妈，王神婆会联系一个靠得住的朋友，来把我抱走先养着。

我满月那天，我妈始终抱着我不撒手，我爸也愁眉不展。

“不走她能活下来吗？”我奶奶质问我爸妈。

“不能咱们一起走吗？”我妈还在挣扎。

“咱们都走？那只会谁都走不了！”

我奶抱着我去了王神婆家，我现在的奶奶把我放到篮子里偷偷带出了村子。

只是，那一年，我奶，我爸妈都没能活下来。

收养我的奶奶说，雪灾后瘟疫，他们没能活下来。我再细问，奶奶就说累了，要去休息，就没了下文。

我总觉得，她有很多事不想让我知道。

每年我生日那几天，我总是会不舒服，整个人突然就变得浑身无力，蔫了一样。嗜睡，多梦，迷迷糊糊间说了很多梦话。

那些千奇百怪的梦境既真实又虚幻，那几天我常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奶奶每次都让我把记得的梦境仔细将给她听，她听的认真，听完又什么都不说。

距离第一次做梦已经过去十年，那天正好是我十岁生日。

本来欢欢喜喜的穿上新衣服，等待天黑之后奶奶给我过生日，我还约了我最好的朋友小喜。

我跟小喜一起翻皮绳，可是忽然间就感觉头昏沉难受。我以为自己中暑了，慌忙喊我奶奶。

奶奶刚从柴房出来，我就扑通一声倒下不省人事了。

后来小喜告诉我，奶奶当时力气特别大，抱起我就往屋里走。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张黄纸嘴里念叨了些听不懂的话，说完把黄纸烧成灰给我灌下去了。

小喜说的黄纸，其实是符纸。我不知道家里何时有这个，奶奶只说是之前去寺庙求的。

我问奶奶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当时没有说话，问我昏迷中有没有梦到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有是有，但记不全了。

梦里我出现在一处荒凉的之地，不知为何就出现了一顶轿子，我不受控制的坐了进去，被带到了一栋房子前。

进入房子后，我感觉客厅的珠帘后似乎是有人。当我想掀开珠帘看看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一回头就被一束金色的光拉回来了，然后我就醒了。

我休息了三天才缓过来。

在那次之后，奶奶开始同我讲那些往事，我的出生，我的家乡，我家人。

我也开始变得多梦，经常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去想。

自那之后，平日里喜欢我的小动物，呈现了两极分化。见了我开始呲牙咧嘴，或者摇尾乞怜。

我找不到原因，只能由着它们，或者躲着它们。

我上学路上，有野生的动物跟在我身边。我快到学校的时候，它们就会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