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茭扯着嗓子哭得呜呜的，还蜷起拳闷砸着自己胸口，艰难地说话：“我难受，我心里难受……”

霄靖川眼底也跟着红了。

捧住她的脸，低头抵着额头，眸光深深地凝着朦胧泪眼：

“听着茭茭，已经彻底过去了，现在我很幸福，每一天都是。”

唐茭泪水涟涟地点头，摸着霄靖川轮廓分明的俊脸，抽噎着回应：

“我也是，我也是。”

她很想笑一笑的。

可是看着霄靖川的脸，就忍不住想起那张溅了血的童稚却冰冷的小脸，完全缩小版的霄靖川。

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里，漆黑一片。

让人一想起来，心就跟着空了，抽疼。

她抖着手不停抚摸着霄靖川的脸，指腹沿着浓黑剑眉到他深邃的眼睛，抚摸他坚毅的脸颊……

“……辛苦了，一路走来，我们靖川哥哥太辛苦了……”

她的眸光专注无比，声音发着颤。

叫被如此注视的人，再也无法挣脱，只能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霄靖川微红着眼，轻轻笑了。

他捧起唐茭的脸，垂首在光洁的额前印上无比珍重的一吻。

“我们唐茭茭也是，辛苦了，谢谢你来爱我。”

他的声音沉哑缓慢，叫人心颤。

没有人知道，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段日子里，霄靖川抱着总是看着看着书就突然陷入昏睡的唐茭，心里在想什么。

那是她最瘦的时候，哪怕再精心喂养，病容依旧苍白瘦削得像白纸一般。

抱在手里都硌手，轻得没有重量。

霄靖川甚至连心慌得想紧紧抱住她，都不敢用力。

在唐茭呼吸滞重艰难入睡的夜晚里，霄靖川躺在她身边，不敢合眼，只一直看着她苍白恬静的乖巧睡颜。

听着她微弱的呼吸。

太乖了，总是温温软软地朝自己笑。

哪怕头疼得手指抽搐了，也只是皱着眉，藏进毯子里。

说“靖川哥哥，我闭眼歇一会儿，你等一下叫醒我哦。”

霄靖川只能无声垂着眼，凝望着闭眼靠在怀里的唐茭，因为忍痛像蝶羽一样震颤的长睫，细微发着抖的身体。

心头血都要被熬干了。

那种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恐惧。

直到靳乘风实验室研发的镇痛续神药终于寄来，直到高考结束出国，直到做术前最后检查，直到唐茭被他亲手推进手术室，都没有消失过。

他被捆住手脚，站在岌岌可危的深渊边缘，每一根神经都被极限撕扯着，经久的狂风将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脚下是浓黑得看不见任何的万丈深渊，一双巨兽的金色赤瞳在黑暗中一瞬不瞬盯着他，深渊深处传出令悬崖震颤的低长兽鸣。

不断飘上来张牙舞爪的黑雾，在他脚下试探缠绕。

只待一个他彻底崩溃的时间，就能将他永远拉入深渊，被蛰伏万年的巨兽吞没。

手术灯灭的瞬间。

霄靖川浑身紧绷地看向紧闭的手术室门，清晰听见了来自深渊蠢蠢欲动的蓄势低嚎。

疾步走去的脚步，被浓黑的雾气不断纠缠裹拌。

它们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要享受他的彻底疯狂、沉沦。

门开了，靳乘风满头是汗，笑着走了出来。

戴着呼吸罩，贴满监测仪昏睡中的唐茭，被小心翼翼的推了出来。

脚下的浓雾开始急躁，一次一次徒劳纠缠着穿过他的脚踝，深渊里的巨兽发出不再掩饰的威胁咆哮。

霄靖川浑不在意，极轻极轻地握住了唐茭的手。

唐茭苏醒后艰难说出的第一句话，替他碾灭了一切，如轻舟过了万重山。

她说，“霄靖川，我回来爱你了。”

唐茭的爱，在未来一千多个分离的日夜里，救霄靖川于水火。

无数次。

时至今日，抱着怀里温热娇软的身躯，霄靖川心满意足，再无任何渴求。

唐茭擦干净了眼泪坐在霄靖川怀里，耳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呼吸也随之渐渐沉绵。

她掌心覆在结实的胸膛上，慢慢说着话。

“……我看见了，那几张照片。”

霄靖川低头啄吻一下她的脑袋，才不太情愿地问：

“哪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