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打算怎么揪出那个人呢。”谢珏问。

车厢里点着一盏琉璃灯，灯影绰绰，徐越的眼眸在灯火映照中更幽深：“指挥使觉得这人是敌是友。”

谢珏思索少时：“爱搅浑水的多半来者不善，若是友善，何必这闹一出给督公添堵，合该直接结交才是。”

徐越露出点嘲弄的笑意：“说不准是有样学样呢。”

这话在点谢珏，当初谢珏跑去人家浴房将人看了个精光，这事儿就是他给徐越添的堵。

谢珏这回定力了得，脑子里没敢多想，也不再看徐越，略转过脸，说：“也说不准是个局中局。”

徐越来了兴趣：“怎么说？”

“万一就是太子自个儿演这么一出呢，你们都在逼着镇宁侯动手，太子不是笨蛋，就算是笨蛋，他做了那么多年储君，朽木也雕成材了。

“镇宁侯手里的兵权就是太子能压下十三皇子最大的倚仗，皇上拿不下兵权，又有内阁为太子保驾护航，要想废储就很难。”

“元辅大人疏冷你是因为一直知道你的身份么？”

徐越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谢珏怔住，过了会儿才道：“不知道，或许是罢。”

徐越不多问，那深蓝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没藏住，揭人伤疤这种事无心的就算了，知道了还故意往伤口上戳就是不干人事。

徐越说：“太子能做储君是占了嫡子的身份，但他资质确实平庸，不如恭懿太子。”

如今的太子并不是嫡长子，在他之前，有一位兄长，便是被韦太后药死的恭懿太子。那位才是从小就被当作储君养起来的皇位继承人。

珠玉在前，太子的平庸就是错，皇帝不愿意把江山交给他也情有所原。

但那时候韦太后的风波刚刚过去，只能让嫡次子做储君以防诸王争储，而且其他皇子也并不出众，直到后来十三皇子出生。

洪丰九年韦太后闹出来的那场动乱导致太多人含冤而死，徐式便是因为恭懿太子的死被嫁祸，东宫僚属一个没留，一杯毒酒前尘功名皆化作了飞烟。

徐越从此再无亲人。

“如今的东宫僚属里能有这个头脑的人我想不到，”玉扳指被徐越转热，他想了许多名字，却都一一否决，“内阁嘛，更不可能给他出这个主意。”

这一招有损太子名誉不说，最要紧的是让天下学子都对科考公正产生质疑。

阴谋诡计的内斗内阁也不少，但绝不会搬到台面上来，徐越与朝臣打了多年交道，什么人是什么秉性他还算清楚。

谢珏却说：“能藏这么深又怎知不是扮猪吃虎，说不准并不是旁人出主意呢。你就真不怀疑太子？”

徐越自然不能肯定地说不。

他才被摆了一道，别说扮猪吃虎他信，就算说猪变成了人他也信。

谢珏能想到他想不到的可能，正因为他对中都里大部分人都不了解，他没有用先入为主的固化思维将任何一个人排除在外。

谢珏能说这番话，那就是明白了他为何同意他上车。

若说从前是在试探实力，那今夜过后，徐越就是真打算用这个人了。

“你打算如何证明太子是不是扮猪吃虎？”

谢珏说：“等啊。若这是他的局，秋猎镇宁侯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手。”

徐越眯眸：“可指挥使不是已经在皇上面前将我卖了么，说我要借刀杀人，说我攥着镇宁侯的人证，若我按兵不动，你岂不是不好交差。”

“恐怕督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这个交差的机会罢。”谢珏淡然道，“十三皇子年幼，是最好拿捏的傀儡，你既然都要杀太子了，还留着皇帝做什么呢。”

徐越无所可否，静默片刻忽然愉悦地笑起来，眉目舒展，乍一看如水如月，品味一番却尽是讽意。

徐越在嘲笑谁都看不清他，谁也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来喜看着徐越的笑，露出心疼的眼色。

谢珏不知就里。

徐越收起笑容，漫不经心道：“我说过，我不会杀他的。至少不是在秋猎。至于秦应文，我也说过，他不反，我也有法子让他反。

不论太子是真蠢还是扮猪吃虎，他都得死，死人是没用的，再有神通的人，也不可能抱着尸体跟我斗。

皇上不是正好厌烦太子么，杀了他我们皆大欢喜。”

车轮辘辘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车子走到岔路，外头东岭问了一句：“督公，先送指挥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