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谢珏这样叫,既听不出恭敬,也不带着轻慢。
其实谢珏身上是看不见父亲的影子的,无论是谢磐还是皇帝,谢珏谁也不像。他更像他的生母。
所以徐越问他谢磐的疏冷是不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他回答不知道。
谢磐没说过。父子俩的交流屈指可数,谢珏甚至还不如谢磐的学生与他亲近。
后来皇帝与他说了他的身份,他便默认谢磐是知情的,而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谢磐在内阁沉浮多少年,当前局势下的风流暗涌他一定一清二楚。
谢珏不知道他今夜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有意。
谢磐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当然元辅大人向来稳如泰山,便是天塌了也难见他慌乱。
谢珏都以为他父亲不会接话,直接便走了,结果谢磐走到他面前说:“锦衣卫不是久待之地,刑部很快会有空缺职位,届时你补上去。”
谢珏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这算什么,父亲,这是补偿吗?可惜了,儿子如今在锦衣卫风生水起,舍不得走。”
谢磐看透一切的眼神在谢珏脸上停留片刻,沉声道:“两面为营终食恶果,徐越不是善类,你与他结交不过是与虎谋皮。”
“那又如何。”谢珏冷笑,“我什么也没有,自然是谁靠得住我靠谁。”
谢磐眉头蹙起,似有所言,最终只留下一句:“皇上虽老,却也不是昏聩无用,你小心行事。”
谢珏并不因这一句提醒有任何心绪波动,他只是在这一刻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想错了。谢磐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的生母是宫里赏下来的,他的冷落,只怕是防备。
恨吗?谢珏自己也不知道。
院子里没个伺候的人,谢珏独自回屋点了灯。
这院子还是小时候他和母亲住的那间,这么多年他不在中都,回来时他以为都荒废了,没想到打扫得很干净,旧物都留着。
这只能是谢磐的示意。
也仅此而已了,除此之外谢珏感受不到父亲的存在。
谢磐的突然关心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让谢珏难眠,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口洒进来的月光,朦胧间想到了另一个人。
世家嫡子,出身显贵,最终却落得忍垢偷生的下场。在人生天翻地覆的一刹那,他在想什么呢?
谢珏翻身背着窗户。得而复失与从来没有的结局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最后都是可怜虫。
——
秋猎声势浩大,锦衣卫要负责皇上安危,猎场由禁军提前排查,以防有心之人设陷。
镇宁侯大抵真是从太子那局过后重新长了脑子,沉住气什么动静也没有,在徐越放出证人前找了江湖高手将人都处理了。
徐越直到借着秋收各地上税要旧案重提去请证人的时候才发现证人早已不见影踪。
谢珏怀疑这是徐越做的戏。他向来小心谨慎,那几个证人虽不至于就把镇宁侯打得翻不了身,但要真有人在徐越手底下杀了人,那他养的护卫全都得滚蛋。
谢珏猜不到徐越葫芦里卖什么药。
徐越说有法子让镇宁侯反,可镇宁侯是打定主意不应战,甚至还以防有人栽赃,将猎场严防死守,锦衣卫也动不得手脚。
临到秋猎出宫前一日,谢珏也想不通徐越究竟怎么逼反秦应文。
太子不在此行之列,至今没得解禁,还在东宫圈着。
无论怎么看,这戏都没法唱下去。
谢珏心里没底,但得沉住气。
秦应文这一次若不能拿下可待来日,若是心急妄动失了徐越的两分信任,才是得不偿失。
锦衣卫要管,这也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短期之内他拿不出成果,甚至他根本就没法下手。
锦衣卫从前听令于皇帝,现在只听徐越的,不过徐越有心蒙蔽皇帝的眼睛,设了道障眼法,让皇帝以为锦衣卫无主,只要他捡起来,就能用。
锦衣卫人员众多,在元定年间风头无两使劲儿往里扩充人员,现在说一盘散沙,其实主要讲的是下面的人。
按照谢珏的意思,裁撤编制是必须的。
他不知道当年皇帝为何没有撤编,养着这么些人不用费钱不说,反而叫徐越捡了这个便宜。
谢珏没空见到徐越,直到离宫前一夜,皇帝都还在纠结究竟该不该去秋猎。
他想收秦应文的兵权,却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