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明将余三郎让进院中，道：“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医乃仁术，本为救人而存，今尽其用，可谓至善。古有杏林之传，我既为医者亦当如是，余事勿须挂齿。”见余三郎笑着点头，又问道：“你家可二娘好些了么？”

余三郎道：“承蒙胧先生大恩，二娘已愈，再休养几日便可做事了。俺今日趁天还未明，便去溪里捕来这鱼为她补补身子，顺道送一尾来与胧先生。”

胧明笑道：“既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多谢。”又对余三郎道：“且随我来。”

余三郎随胧明行至院旁草药堆里，只见胧明立于日光之下，随手抓过几味药草，又命寒烟取来桑皮纸包好，递给余三郎道：“这是几味补气血之药，归家后再入补汤同调，一次半服即可。”

“这…”余三郎接过药包，深深作揖道：“余三郎在此谢过胧先生！”

胧明摆手，自进屋去了。

余三郎向寒烟叹道：“胧先生替俺们诊病，向来不收钱财，如此大义实是叫人敬佩。华小娘子既是胧先生唯一弟子，必要尽心尽力，以继先生医术。”

寒烟连连称是，又道：“方才这药，切记不可与茶等解药泄气之物同食，以免失了效用。”

余三郎点头记下，又与寒烟告谢，方才离去。

日复一日，因胧明与寒烟住在城外山下，器物之类常托于李大娘代买，故甚少往城中去。寒烟每日整理草药、习读医书，偶然随胧明上山采药，或是依着旧时模样制些吃食，厨艺倒是精进不少。

如今日这般，月朗星稀，只得几片薄云浮于半空，胧明便在院子设桌案，案上放一香炉，一旁再置一些菓子之类，与寒烟或把酒吟诗或抚琴对弈，倒也自在。

自寒烟来此，已一载有余。胧明虽知她曾沦落歹人之手，险些沦落风尘，后及时脱了魔窟，又因祸得福习得不少技艺，却不知其众艺尽通，且皆小有所成。故每发觉寒烟所长，便叹道：“孺子可教。”

胧明白日教授医术，夜晚闲暇之时则另授些诗词歌赋，以陶冶其性情。假以时日，愿寒烟亦或可有大家之范，日后也好为她觅得良缘。

若将寒烟出嫁，于胧明而言，也是了却一桩大事，不枉师徒一场。

而他……在华丫头嫁后，依旧形单影只，悔恨自罚，亦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好在无人知晓，他这般受人敬仰之人竟也有那般往事，不堪回首……

胧明对月举杯，眼中深似一潭黑水。

“本应轮到师父对诗了，师父却为何又神情恍然，如一年之前在山上采药时那般？”寒烟心中虽疑，也只是静坐，又寻思道：“师父莫不是，又在思念师娘了么？”

明日便是中元节了，传说这日地宫鬼门大开，众鬼来阳间游玩，有主者可回家探访亲人，便是孤魂游鬼亦将受人供祭。

“不知明日师娘可来师父梦中么？往年亦有来罢…许是师父不知罢了……”寒烟也自沉思，师徒二人各怀心思，无言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