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明从未与寒烟提过那些往事，他不提，寒烟也是从来不问。去岁中元节，胧明和寒烟在菀柳墓前祭拜过后便叫寒烟独自归家。待寒烟到得家中，约莫几个时辰后，胧明方自外归来，且是一副疲乏模样。

七月流火，天渐转凉。寒烟清早起身，打开院门，步出门去。

遥望群山逶迤，远山叠翠已然换色，翠绿之中始见鹅黄以至绯红，那山涧溪流则如玉带，自西向东淌淌而过，溪上升起薄薄雾气，飞鸟点水而过，仿若人间仙境。

今日一早，东方泛白，寒烟便已听得四周人声吵闹。

这日家家户户早早请出先人排位，恭敬谨慎，放置于香案之上，又布好香炉焚香，分晨、午、昏，供三次茶饭，各人祭拜。

可说起最忙之人，却要属凶肆张小郎和灯烛铺赵三娘了。这几日来买祭物之人甚多，每家每户纷纷祭祖焚纸，放灯引路，更须点烛祈福。

那赵三娘焦头烂额，淹没在人堆之中，只有听得人声喊道：“何人要两双灯烛？这是谁人之物？”

或是“河灯？几只？莫推莫推！立不住脚了！莫慌莫急，钱放这儿来！”

是以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寒烟依胧明之言来城中采买祭扫之物，见赵三娘这般模样，她只得立在铺门外候着，本想待人少些再入内采买。谁知那推挤之中，赵三娘铺中竟掉出一只灯笼来，寒烟上前拾起灯笼本想放归原位，怎奈委实一脚也踏不进铺门，只索提着灯笼在外苦等。

直至日上中天，人群方散。

纵有浮云蔽日，可寒烟面颊鬓角依旧浸满汗珠，粉附沾凝，偏今日又将帕子忘在家中，此时只得以袖轻拭。

待她踏入铺中，自将那灯笼放回原处，便问赵三娘要了两对蜡烛，赵三娘自去取烛。

寒烟环顾铺中狼藉一片，心中不忍，便替赵三娘收拾起来，恰逢赵三娘自里间出来，见此笑道：“多谢华小娘子了，今日天热，快莫忙了，不如入内歇歇罢。”

寒烟笑道：“师父尚在家中望寒烟归去，不敢久留。”

赵三娘笑道“香烛已齐备了，可勾用么？”

寒烟近前道：“勾用了，家中本还有些剩余，师父恐怕不足方差我再来买些。”

赵三娘递上蜡烛道：“可还要别的？”

“不必了，师父只让买这两对烛。”寒烟将钱递去，抱着蜡烛正欲转身，却被赵三娘叫住，回头看去，怀里忽被塞进一盏河灯。只听那赵三娘道：“此便赠于你了，今日也亏得你助我一同收拾，不然也不知又要理到几时才歇。”

寒烟谢过赵三娘，出了灯烛铺右转，穿过一窄巷便是张小郎凶肆了，再买些撒纸之类便回家。

寒烟抱着灯烛穿过窄巷，迎面匆匆行来一人。

陆璃略略作揖道：“原来是华小娘子。”

寒烟福身道：“陆小郎君万福。小郎君行色匆匆，可是有紧要之事？”

“倒也无甚大事，不过是些祭拜之事罢了。”望见寒烟怀中之物，又道：“华小娘子今日独自出来买东西么？可要我遣人送你回去？”

寒烟忙道：“不劳陆小郎君费心，不过是些小物罢了。寒烟还要往凶肆再买些什物，恕不能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