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璃见她如此说，只得又寒暄了几句，各别而去。

寒烟辞了陆璃径往凶肆而来，此时凶肆之中也已清冷下来，急急买罢返家，待至家中，偷将河灯藏起。

转身见胧明已将几样供果收拾妥当，另换过一身素色袍衫。二人用过午饭，至待日头偏西，天色微凉，方携了祭拜之物径往菀柳之墓行去。

寒烟立在胧明身后，见他跪在菀柳墓前，默然将祭品等物一一陈列，又取出燧石点火燃香，而后唤过寒烟上前祭拜。

待寒烟拜毕，一如去年，胧明又叫寒烟独自先行一步。

寒烟心中担忧，望了胧明一眼，无可奈何，依了胧明所言，自行回家。

溪畔墓前，胧明席地而坐，取出酒器斟满，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山间清风徐来，拂动乱发，杯酒入肚，咽泪无声，任由酒泪沾湿了衣衫。

他望着碑文良久不语，时光逝去，泪将尽，情愈浓。

彼时红日西沉，霞光满天，胧明坐在菀柳墓前，夕阳之下连饮不断，直到酒壶见底，腿脚发麻，方才摇摆起身，从衣袋中取出几卷悼亡诗来，付之一炬。

纸焚作灰，纷纷扬扬似飞雪般被风吹散，那满纸相思也不知她能收到否？

待胧明收拾了毕，见满襟泪痕酒痕只是苦笑，缓步来至溪岸边，步入水中，汲水洗面，又脱下外衫入水涤荡。忽然抬头，远远望见水面上盏盏河灯，挤挤攘攘，错落漂来，宛若星影萤光，不过须臾，照耀溪谷，水光明亮。那城中河水自内蜿蜒而出，并入溪流，这众多河灯应是从城内顺水而来。

胧明仰头，只见几颗疏星隐于大片浮云之间，天幕已沉，该回去了。

此时，寒烟却在距此不远，一片石滩之上放灯，望着河灯缓缓随水流去，寒烟心中默默祈愿，唯愿师父所念之人能入师父之梦，以解师父相思之苦。

寒烟放灯毕，归至家中，所幸胧明尚未回来。

因胧明从未提过放灯之事，寒烟恐他不允，故此次也未与他提起此事。

胧明饮罢归家，缓步而行，借夜风吹干外衫，免得寒烟起疑。

胧明及家，寒烟已备好吃食，饭后各自睡下。

午夜梦回，这夜，胧明竟梦见那过往种种。

梦中，菀柳一如往昔，与他闲看庭花，与他琴棋书画，对他无微不至，两人相敬如宾。

可他一转过回廊，她便了无踪影，遍寻不见，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她又一身素白衣裙立在不远处，相看无语，泪眼盈盈……

胧明欲唤她闺名，却不能发得一声，如鲠在喉，一时涕泪纵横，目之所见，冥冥蒙蒙。

欲待上前，双脚又似有千斤重，使尽气力也难以挪步。

正自心急之时，忽闻一声鸡啼，猛然惊醒过来，窗外月落参横，云开透日，天已明了。

此时方知是梦魇，伸手摸去，衣衫遍湿，一时不知是汗还是泪……

自她逝后，他从未在梦中见她，昨夜她终是如他所愿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