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璃坐在案前招呼寒烟坐下,自取茶器煮茶,待煮茶毕,舀出一杯放在寒烟面前,便听寒烟开口道:“陆小郎君今日邀寒烟来此可是有何要事么?”
陆璃笑道:“何以见得?”见寒烟默然,便又道:“也罢,华小娘子且饮过这茶,再听我细细道来。”
寒烟端起茶盏啜饮一口,见陆璃指向那壁上诗道:“此诗乃陶公所题,是一首五言诗,‘嬴氏乱天纪,贤者避其世。黄绮之商山,伊人亦云逝。往迹浸复湮,来径遂芜废……’此诗所述,应是先人初到此地避世情形,先人避世于此再不复出,料华小娘子已略知一二。今日特邀华小娘子来此,却是有另一事相告。”陆璃浅饮一口茶又道:“那万源宫是为奉天地自然之道而建,且此间缘法皆依使者助行,使者之下又有司阍,共守此地门户,故华小娘子若思回乡……”
寒烟急道:“如此说来,可是须寻得那司阍,寒烟方能回乡么?”
陆璃闻言一顿,又道:“华小娘子可是去意已决?”
寒烟低头,握紧茶盏,意犹不决道:“寒烟……”
“陆某先前既已答应了华小娘子,自无反悔。若果然已决意归去,只须饮下那尽忘水,再叫司阍开启门户,放你归去便是。”陆璃望着她,心中略有些酸涩之意。
寒烟抬头看他道:“尽忘水?莫不是陆小郎君识得那司阍么?”抬眼见陆璃目中似暗含情绪,遂不忍再看他,慌忙偏过头去,又缓缓道:“事到如今,寒烟也再难瞒得陆小郎君。那日寒烟初到此处,举目无亲,恐难以安身,故将实情隐去,闭口不提,只道是与亲人失散,跌落悬崖来到此地。”寒烟忽起身向那石碑走去,背对着陆璃道:“师父应有所知觉罢,但我不说,师父也不曾细问……他只知寒烟此前为牙婆买卖之事,却不知寒烟琴棋书画皆通,只为阿谀谄媚,逢迎大户之家……”
见陆璃只是微微讶异,寒烟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寒烟声名狼藉,又欲求陆小郎君相助,便是说与小郎君知晓也无妨了。”
寒烟便将从自幼被弃于道旁为老华头所养,再到城中大旱辗转到另一城中,被王牙婆子哄去养作瘦马,因而受尽煎熬,苦学诸般技艺,只为卖个好价钱等事一一说了,言至此处已是泪痕满面。她取出帕子拭了泪,又道:“直至那日,王牙婆子送寒烟往员外家中去时,途经简溪书院,恰逢大雨,方趁机逃脱,谁知那书院四通八达,情急之下难觅出处,慌乱之中听得那车夫寻来,故急急翻出窗外……不料是悬崖峭壁,一时难返,直至力尽跌落,来到此处。”
陆璃听说,只觉如万箭攒心般疼痛难忍,心中倍感怜惜。不知何时竟已自失神起身,从身后将寒烟环抱在身前,软玉在怀尚不自知。
寒烟身子微颤,面上如火烧一般,心如擂鼓,不敢动弹。心里只道这陆小郎君何时这般孟浪过?后背那温热之感却又叫她似有所依,心有所安,不忍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