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悠强颜道:“早知瞒你不得。此前使者与你服了三日丹药,料你今日必醒,故特使我来,以告后事。”
陆璃笑道:“莫不是我这残躯还勉强可救?”
“那丹药只保你今日必醒……然一个时辰之后,即刻尸解,消散如烟,魂离故土,转投外世,再世为人……”陶清悠不忍相看,偏头望向别处,又道:“……故当趁此告辞。”
莫氏闻言,一时难忍,掩面恸哭。
陆潇向前扶将起身,携出内室。
陶清悠近前向陆璃道:“此事尚未与华小娘子说知,我去使人将她唤来。”说罢便走,胧明伸手止道:“华丫头尚不知其情,还是老朽亲去相告为好。”
陶清悠叉手道:“如此,便多谢胧先生了。”
胧明颔首,步出内室。见莫氏偎在陆潇胸前饮泣,轻叹一声,开门出去。
莫氏见胧明叹息而去,忙拭了眼泪,复又入内与陆璃话别。因见清悠另有说话,也不敢多言,话毕便仓猝起身,忍泪道:“阿璃,来世再会。”
陆潇亦是双目泛红道:“耶娘在此,以待归期。”言讫,相携而出。
陶清悠目送二人行远,重闭房门,回至内室,见陆璃已起身斜倚,只道口干。遂返身去案上倒了杯茶水与他,方将上述之事大致叙过。
言毕,陆璃含笑而望,向陶清悠道:“怪道如何方醒便听你欲做我妻舅,原是为此啊。”
陶清悠闻言,面上蓦地一红,忙偏转头去把袖遮面,只听得陆璃又道:“你我相处日久,我素知你为人……不论烟儿许与不许,我去之后自再难伴她身侧,倘愿认你为兄,得你相顾,如此甚好……”微拢眉头,长吁一口气道:“便是日后她欲嫁他人,也还望清渚多多相顾,万莫非难。”
“阿璃何出此言?”陶清悠急向榻前几步道,“华小娘子必不是这般为人。”
陆璃微笑道:“清渚近日奔走劳碌,倒是清瘦了不少。”
“若论清瘦,何及华小娘子?”陶清悠坐地倚靠在榻前,“方才来时路过后园,见华小娘子呆坐倚栏,口中喃喃,水墨在旁垂泪抚之。我因急往你院中,故无暇上前相问……料是华小娘子自那日醒后不思饮食,不然何以至那般……”话未尽,声已自住了。
陆璃方欲追问,忽听得门外似有人近前。
陶清悠立起身,理了衣袍道:“莫姨与郎君决意服那折寿丹药待你归来,可须我再去劝么?”
陆璃摇头道:“阿耶可说生死枯荣乃天之常道云云?”见清悠点头,又道,“那便顺从其意罢。”一语方毕,房门已被从外推开,骤然听得屋外雨霖淅沥,萧萧打叶。
“锦璃。”陶清悠背过身去,道,“觉寤再会,归期莫忘。”道罢,自掀开帐幔,向外行去。
才至门口,便见寒烟立于门前,二人相对施礼,抬眼又见陆潇胧明皆坐于院亭内饮茶,莫氏坐在一旁相陪,除此更无他人。
“陶小郎君。”寒烟道:“今雨势颇急,且携伞再行罢。”言讫,递上手中纸伞。
陶清悠接过,道了句多谢,将寒烟让进屋内,径自出房,转身随手掩门,屋内刹那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