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及至告别，胧明望那人渐渐没于人群，欲待转身向馎饦铺中去，却又忆起众人服丹那日，陶清悠曾道：“因胧先生在此间为客，已是不老，故无需服那丹药。只望众人睡时，胧先生偶来相视，免叫人发觉，徒生变故。”便将陆家侧门锁钥交付，以便看顾。

也怪道胧明几经春秋，容颜不改，人皆不以此为怪。

胧明思量道：“既在此间为客，又何须与人多言？何况那华丫头向来不惧人言，待她醒时，早已沧海桑田，彼时又有几人记得？”

众人只见胧明呆立了片刻，复又转身向馎饦铺中作揖，那几人连忙答礼，待抬头时，胧明已自行远。

杨阿郎将碗中剩汤吃尽，立起身来，自怀中取钱递与店家笑道：“不知适才所言，可曾落于胧先生耳中……”

张小郎道：“这又有何妨？不过是些谈笑之语，胧先生亦不是这般狭隘之人。若欲计较，只怕早来铺中同我们辩解，如何相揖而去？”众人点头道是。

那店家道：“且不说陆小郎君与华小娘子，只单论那祁小郎君年少夭殁，实为可惜。”

杨阿郎问道：“只道祁小郎君重伤难治而逝，却是因何而起？”

又一人道：“郎君竟不知么？据传那祁小郎君那日夜晚探亲归家，在途中不慎失足，跌落山崖，方至命殒。”

杨阿郎道：“既是夜晚归家又是如何为人发觉？又怎的不与仆从同行？”

店家道：“某倒是听那祁家仆从提起，那晚祁小郎君不知为何，忽使众人先行，也不道因由，独自策马往林中去了，那几个仆从追唤不及，只得由他。谁知竟一去不返……之后有往来商贩自外城而归，途中见一人卧于路旁，执灯细看，方认得是祁小郎君，及至救起送还宅中，早已无甚气息了……”

张小郎道：“祁小郎君虽不是祁家独子，然那祁家夫妇也甚为珍爱，如今身死，自是悲痛难言。据说那夜祁家号啕之声彻闻数里，闻者惨然。”

杨阿郎叹道：“怎不过几日之间，便生出如此多变故……”

另一人道：“若说变故也未必皆是祸事。”

杨阿郎问道：“郎君此话何意？”

那人笑道：“诸位郎君可还记得多年前马家娘子身死之事么？”

张小郎道：“此事如何不记得？那马家娘子在竹林失足跌死，谁人不晓？何况那日所用凶具一类皆由我铺中购得，我还亲送上门去……只此事却又与郎君方才所言有何干系？”

店家见那人含笑不语，便问道：“郎君莫不是想说那马家郎君新娶之事？”

那人道：“正是此事。如今那马家郎君已娶得继室，且那继室恰是某邻家女，生得甚是温惠淑慎，仪容清丽，何况出身良家，与那马家郎君匹偶，可谓是天作之合。近来又闻其妇有孕，那马郎君喜形于色，竟不复昔日委靡病容，实为奇事。”

杨阿郎叹道：“如此说来，那马家郎君确是因祸得福之人……那原配莫氏……不提也罢。”

张小郎亦道：“不料这些世家，日后反是马家最盛。”

那人又道：“郎君此言差矣。那祁家虽痛失爱子，且喜祁宅中不只这一子，日后难保无有可造之材以托重任，其家世未必衰微。”

众人又闲谈了几句，道是世事无常，各自嗟叹了一回方散。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