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冬至,天气嘎嘎冷。
马淑兰调到渔场中学当老师,当她走进我们班的时候,曹妮、于小蕾和我都惊呆了。
“你妈妈到中学来教书了?”
于小蕾趴在曹妮的耳朵上问。
曹妮怔怔地看着她走了上讲台,她穿着黑色的呢大衣,两条大辫子在身后晃着;她面对我们的时候,虽然是过了而立之年,但是比以前更加的年轻貌美,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红晕,眼角眉梢都充满着活力和幸福感;她的目光和曹妮的目光相遇的时候,倏地转移到另一边——那眼神里充满着窘迫的光芒,只是一间而已。整整一堂课的时间,马淑兰的目光没有再投向教室的窗户边,窗户边的第二个座位是曹妮和于小蕾的;马淑兰站在讲台上,她的身体侧向窗户,仿佛那里是被她遗忘的角落,尽管曹妮两眼紧紧地盯着她的侧身,但她却再也没有转过身去、再也没有看那里一眼。
“妮子,你妈妈好像变了;她为什么来中学教书?”
于小蕾趴在她的耳朵上问,而她失神的眼神却总是盯在马淑兰的身上。
下课的时候,马淑兰故意留在讲台上,低头看着教案,同学们都走出了教室;教室里只剩曹妮、于小蕾和我。马淑兰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事情的发生,她的胸脯微微地起伏着,肩膀颤动着;她屏住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羞愧和内疚的样子仿佛是在迎接着什么事情的降临。曹妮走到讲台前。
“妈妈!你来中学教书了?”
马淑兰缓缓地抬起头来说:
“妮子,妈妈事前没有告诉你。”
“妈妈!爸爸一个人在家,谁照顾他呢?”
曹妮问道。
马淑兰转过头去看窗外。
“妮子,你爸爸能照顾好自己。”
她说话的语气很沉重,既有负罪感的味道,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妈妈!爸爸会做饭、会洗衣服;他一个人在家里多孤独、多寂
寞呀?”
马淑兰望着窗外、望着山上的雪景,她窘迫地说:
“妮子,我和你爸爸离婚了。”
她如五雷轰顶。
“妈妈!你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
她的喊声如一声惊雷在教室里滚过去。
“妮子!不要怨恨妈妈,我和苏里结婚了。”
马淑兰沉甸甸的话语有如天崩地陷,曹妮嚎啕大哭起来,她两手抓住她的手臂。
“妈妈!你在家里不干家务,爸爸给你做饭、洗衣服,还给你洗裤衩和袜子;你不知足吗?还要和他离婚?你精神不正常吗?”
马淑兰被问得脸通红,泪眼婆娑地说:
“妮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妈妈!我现在是中学生,我什么事都懂!你赶紧和苏里离婚!和爸爸复婚,要不然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曹妮吼道。
马淑兰回过头来,她擦干眼泪继续望着窗外。
“妮子,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曹妮像是受到了伤害的小狮子,她眼里燃烧着仇恨,头剧烈地晃动着,飞机头型的卷发颤抖了起来。
“马淑兰!……”
她倏地回过头来,吃惊地看着她。
“你和爸爸离婚,跟一个得了绝症,快要死的人结婚,你道德败坏!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讲课?我为你感到害臊!我为你感到耻辱!你不是我妈妈!”
曹妮拿起讲桌上的一盒粉笔向黑板上扔了过去,粉笔盒砸在黑板上,白色的粉笔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马淑兰!你是当代的潘金莲!是一个破货!爸爸离开你算是万幸了!哪天你再把爸爸害死!”
曹妮收拾完书包,走到了门口。
“水性扬花!潘金莲!你明天又要钻进哪个野男人的被窝?下流!无耻!……”
曹妮在走廊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摔上了教室的门。马淑兰的脸像是蒸熟的龙虾。我和于小蕾跑出了教室。
“妮子!你到哪去?”
于小蕾追上跑出校门外的曹妮。
“小蕾,我没脸见人了;我不想活了。”
她推掉了于小蕾的手。
“园原,快过来,抓住妮子。”
曹妮从雪地里捡起了一块石头,手指跑过来的我说:
“园原,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砸碎你的脑袋!”
我和于小蕾呆立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