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一把年纪,又常年身居高位,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没多一会儿他就跪不住了,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还是止不住地打哆嗦。
成王的态度摆在那儿,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他也不得不转头看向苏诗凌,强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凌儿,你快同王爷解释清楚,爹刚刚就是和你闹着玩的。”
“你清醒过来,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真的打你?”
“不可能吗?”苏诗凌从小包子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玩味地细数:“我怎么记得,就在我嫁进王府的前一夜,相爷还命孔嬷嬷抽了我一顿鞭子呢?”
“你瞧,这伤疤到现在还没褪去。”
她大大剌撸起袖子,纤细的小臂上,布满了扭曲如虫的伤疤,新旧不一,一看就是长期虐打造成的。
其密集、深刻的程度,饶是青染这种上过战场见惯了血腥的人,看了都免不了眉心一跳。
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这种狠手?
“相爷还记得是为什么吗?”苏诗凌勾了勾唇,一字一顿,平静地陈述,“就只是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苏婉晴屋里的一个茶盏。”
她哭哭啼啼地告状,苏木当时就勃然大怒,让孔嬷嬷把她拖到院子里,当着下人的面,狠狠抽了一顿。
鞭鞭见血,深可见骨。
女孩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垂的眼眸里裹挟着冷意,“还有这些烫伤、刀伤,需要我一一提醒相爷,都是怎么来的吗?”
苏木,梁姝月,苏婉倩,孔嬷嬷……甚至于府上随随便便一个下人, 动辄就可以对她打骂折辱。
只因,她生母早亡,亲父不慈,继母狠毒,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心疼或是出头。
苏诗凌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凉薄,“苏相且等着,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好日子”三个字,被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直击在心脏上,让人脊背发凉。
直起身之前,苏诗凌还朝一旁的梁姝月丢过去一个眼神,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君儿,我们回家。”
“嗯。”
小包子乖乖贴过来,牵住她的手。
苏诗凌迈出去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另一只手,还被男人拉在手心。
她拧着眉心挣扎了一会儿,没挣脱,“放开我!”
慕容承安置若罔闻,反而反客为主,就这么拉着苏诗凌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
行至半路,他突然幽幽出声:“同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王妃的举动,当真让人瞠目结舌。”苏诗凌在他穴位上点了一下,趁机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揉了揉微红的手腕,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所有提供了元阳的人,都配成为父亲。”
比如苏木,还有——
他。
慕容承安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喽。”
苏诗凌耸耸肩,牵着慕容书君,悠哉游哉地朝街头走去。
“站住。”男人不悦地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
“小,小姐,”翠儿有些心虚地朝身后撇了撇,“王爷好像是在叫您?”
“你听到了?”苏诗凌眯着眸子睨了她一眼,“大街上,没名没姓的,你怎么知道他叫的是谁?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是,是哈。”
翠儿歪着头想了想,心安理得地跟上小姐的步子。
身后。
男人呼吸一滞。
似是不敢相信,沉下语气,又喊了一遍,“苏诗凌,你给我站住!”
“小姐……”险些被忽悠瘸了的翠儿,幽怨地看向她。
这回都连名带姓了,总不能是刚好有同名同姓的人经过,而且还恰好和王爷相识吧?
女孩儿脚下的步子顿了下,但也只有一瞬,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伸出两节藕臂,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本妃累了,王爷有什么事情,等填饱了肚子再议。”
眼睁睁看着不知礼数为何物的女人闪身进了一家茶楼,慕容承安猛地瞪大了双眸,脸上的表情险些崩裂。
好,很好。
他堂堂一朝王爷,在这个女人的眼里,竟然还不如一盏茶?
舌尖抵过牙槽,森然出声:“青染,咱们也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