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音南对裴引的话将信将疑。
在灭顶的打击之下,他陷入了深重的自我怀疑,甚至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以至于产生了自我毁灭的冲动。
眼泪一刻不停地奔涌而出。
他坍塌了、破碎了。
在心灵上,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裴引怀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提醒:
“你还有你爸,我,倍倍,我们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和依靠。”
相音南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裴引用坚定的言语把他从覆灭的废墟中硬拉出来。
柔软的指尖擦掉他脸上遍布着的泪水。
唔,好像太多了,怎么擦也擦不完。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裴引清唱着她哄倍倍晚上睡觉的童谣。
把相音南当作小孩子一样搂着哄。
母性的歌声是具有相通之处的。
相音南闭上眼睛,在静谧祥和的歌声之中渐渐平息了哭泣。
哭声越来越低。
到了最后,居然情不自禁地在裴引的怀中睡着了……
裴引哑然失笑。
喃喃道:
“小朋友,睡吧,睡吧。”
他太辛苦太累了。
打击与真相之后,全身的力气被抽干,精神上要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在裴引的怀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因而,裴引没有叫醒他,维持着跪坐拥抱他的姿势。
就让他享受这放松的空隙吧。
相老爷子还处于兵荒马乱的治疗中,情况如何,治疗后能恢复到什么样的水平,有没有后遗症,还是未知数。
尽管裴引小心再小心地主持大局,人都是长了眼睛和嘴巴的,总会有消息流露出去,她还得找人危机公关进行处理……
还有安抚倍倍。
裴引苦笑。
她理解慕荷。
同为女人,若是她遇到和慕荷一样的处境,也会做出和她相同的选择。
只是当牺牲品是自己的亲人、爱人,会忍不住地感叹命运不公。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裴引的腿都麻了。
相音南好像做了个噩梦。
打了个冷颤茫然地惊醒,抬头。
梦中,不断重复着被母亲抛弃的记忆。
梦里五官已然模糊不清的慕荷,望着他恶狠狠地道:
“我恨你!你毁了我的人生!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梦境的另一半,裴引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顺手为他拭去因噩梦惊惧流下的冷汗:
“醒了?”
相音南无措地点点头。
“我们去看看相叔叔,好不好?”
相音南需要长久的时间来修复心理创伤。
裴引如同哄孩子般引导着他去做该完成的事情。
相音南用哭哑的嗓音说好。
裴引牵着他起身,外面的管家保姆已恭候多时。
到了相老爷子的加护病房门口,里面的医生们还在忙碌。
停驻了许久。
相音南手臂颤抖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裴引。
他不能去想,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本来母亲就不要他,再失去父亲,他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他知道,相老爷子对慕荷施加了难以承受逼迫她逃离的伤害。
但是,相老爷子对他是没话说。
从小又当爹又当妈,拉扯他长大,又白手起家创立了观象生物医药公司,为了他不受后妈欺负,商业场上如花似玉的女人们向他投怀送抱都不为所动。
相老爷子毋庸置疑地是个好父亲,是他心目中的太阳。
“没事的,你爸爸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裴引安慰着。
她同样心乱如麻。
相老爷子有个好歹,对于倍倍的打击同样是巨大的。
倍倍好不容易过了个盛大的生日,这都是什么事啊!
裴引在心中哀嚎叹气。
表面上,她成了混乱中的主心骨与支柱。
日暮时分,医生才从加护病房出来,对着他们宣布道:
“相老爷子情况好转,已经醒了,家属可以进去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