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污秽的器物。
他转向侍立在一旁、屏息凝神的苏培盛,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立刻躬身应道。
“即刻将乌拉那拉·青樱送出宫去!传朕口谕,让她阿玛好生教导!若连嫡女都教导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皇后面前放肆无礼,藐视中宫,”
胤禛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千钧,砸得青樱肝胆俱裂,
“朕倒要问问,他乌拉那拉家,是不是也忘了该把朕放在眼里了?”
“嗻!”苏培盛毫不迟疑,立刻指挥两个强壮的太监上前。
“皇上,臣女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皇后娘娘,姨母,求您给臣女说说好话啊!”
青樱涕泪横流,恐惧的哭喊声在威严的殿宇内显得格外凄厉刺耳,但很快就被太监捂住嘴,强行拖拽了出去。
那绝望的呜咽声渐渐消失在殿外长廊的尽头。
殿内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熏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
胤禛握着宜修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更紧了些。
他低头凝视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眼中带着疼惜和一种深沉的、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了然。
“手怎么这么凉?还气得发抖?”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冰冷的手背,
“为这等不知死活的东西动气,不值当。”
宜修抬眸看向他,眼底的冰霜在接触到丈夫关切的视线时,终于融化了些许,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维护的暖意,有被戳中痛处的难堪,更有深藏的不甘。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臣妾失态了。只是她……”
她顿了顿,终究没有再说下去,那句“庶女”带来的刺痛感太过强烈。
“朕明白。”胤禛截断她的话,语气沉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安抚力量。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紧蹙的眉心,动作带着帝王的温情。
“乌拉那拉家,是朕给你的倚仗,而非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嫡女又如何?在这紫禁城,在朕的面前,你才是唯一的女主人。她冒犯你,便是冒犯朕,冒犯天家威严。”
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决心,
“朕己让苏培盛去传口谕,她阿玛若还想要这个女儿的性命前程,自会知道该如何‘好好教导’。
至于弘时那里,想都别想了。”
宜修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话语中的维护,心头那股尖锐的痛楚终于被一股暖流缓缓抚平。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胤禛的手,指尖依旧冰凉,却不再颤抖。
“谢皇上为臣妾做主。”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只是,臣妾终究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家族的牵绊。
“你是朕的皇后!”胤禛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强调,
“首先,且永远,是朕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是母族,而非掣肘。
孰轻孰重,他们该掂量清楚。若掂量不清,朕便替他们掂量。”
他眼神锐利,透出帝王的冷酷决断。
宜修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似乎也被驱散。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的依赖与信任都融在这一颔首之中。
“有皇上在,臣妾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