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连很有成熟持重的风范,举手投足皆是慢慢悠悠,哪个老师要摊上这样的学生,保准气坏,跟挤牙膏似的,催一下说一句,不肯竹筒倒豆子爽快干脆。
然而,罗学云比他还有耐心,现在主客易位,钓鱼者是他。
“你是前辈,我不想跟你闹翻脸,我希望咱们能友好相处。”他道,“我真不明白,青云公司如何惹到您这尊大佛,要跟他们一起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刘树连默然不语。
罗学云摇头,转向余秋秋道:“跟江城办事处通电话,让他们去接洽行吟阁程总,就说我罗学云有意将行吟阁啤酒引进玉阑,请他们给个优惠价格。”
刘树连腾地站起来。
“别去,别去。”
拦住余秋秋后,他看向罗学云,道:“不至于,不至于。”
计划时代,基本上每个地方都会设立自己的各类厂,就像某些大型工厂,一家就是一个镇一座城,吃穿住行不是自己做,就是有合作单位,员工及其家属的从生到死差不多都能包办。
因而这种时候,商品以地区为单位,有很强的区域特色,说白了,就是自己造自己吃,一般没有外来品牌。
鸡翅山啤酒厂基本上包揽玉阑地区的啤酒业务,不求着往外卖,也不能外里买,但是这种格局在八十年代起慢慢被打破,只要外来品牌在价格口味任何方面有可取之处,能做过江猛龙,就可以行销别地。
青云公司自创品牌搞啤酒,还能说只是个警告,未必真做得起来,可是要代销别家品牌的啤酒对刘树连来说,就是五雷轰顶。
能被引进的牌子,肯定是在当地验证过,有顾客喜欢,能生存下去,豫南鄂北口味差别不大,他们爱喝的啤酒,没道理本地人会厌恶。
这可就是掀桌子,请过江猛龙压地头蛇,他们就是再有本事,也要厮杀一番元气大伤。
“罗总年少有为,志存高远,何必难为我?”刘树连苦着脸道,“我就想守着啤酒厂安稳熬过我的任期,你这样搞,不是逼我死嘛。”
“是是非非刘厂长心里清楚,不必跟我做小儿女姿态。”罗学云摆摆手道,“你们三个谁成头,怎么打算的,有什么后招,还有你是怎么想的,给我如实招来。”
刘树连眼巴巴瞅了余秋秋一眼。
“秋秋,你先下去忙吧,打电话的事稍微等一等,我听听刘厂长的意见。”罗学云冷笑道。
刘树连长出口气,好像认命一般,说到:“肉制品厂的蔡波,他起的头。”
“别让我给你捧哏,来龙去脉都跟我说清楚。”
“我说了,罗总能否给我个承诺,不引进外来啤酒,也不自做啤酒?”
“没那么简单,你首先得讲清楚缘由,再公开退出,并给青云站台,支持我们参加博览会。”
“你……”
“别急。”罗学云笑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市场如此,你是躲不过竞争的,若是有一天你扛不住,我可以给你搭把手。”
刘树连道:“怎么搭把手?”
“引进国外设备,改造酿酒工艺,销往外地市场,甚至创新酿酒原料。”
罗学云道:“我做食品的初衷是为了对玉阑农产品进行深加工,提高其产业价值,从而反哺农业,酿酒对我来说属于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
倘若刘厂长跟我相敬如宾,我自然不会插兄弟两刀,然而刘厂长若是非要跟我过不去,那对待敌人一定要像冬天般冷酷!”
“太霸道了!”刘树连怒道,“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罗学云不屑道:“许自己做,不许别人做才是霸道,刘厂长屁股没歪,就是嘴巴歪了。”
“无礼!”刘树连骂完,也没法做什么,只能自个生闷气。
“底下人可以群情激愤,不管不顾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但是作为领头者,须得冷静思考,你自欺欺人害得可是千家万户。”
罗学云将华子扔给他。
“露河白雀红茶花,农机八仙紫水塔,刘厂长若是有心,应该能察觉到这些本地烟慢慢消失,高档市场被国家级品牌抢占,中低端被省城大厂拿下。
烟消失,酒也会消失,一个企业想要存活下去,不是没有对手,而是自己不断进步,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这道理刘厂长不懂?你跟我发怒很没道理的。”
一套连击,把刘树连打得沉默又破防,良久良久说不出话,叭叭抽着烟,到最后憋出一句。
“咱们玉阑的烟叶种得挺好。”
“是很好,可惜抽烟不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