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的烧还没退完全，阳光倾泻而来，在脆弱苍白的脸上烫出病态的红印，他闭着眼，轻轻皱着眉，微张着嘴不顺畅的喘气，像是将眠未眠，祝琛转身走向他时，他就睁开了眼，毫无波澜的眼睛愣是让祝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沈珏似乎没睡清醒，迷迷糊糊望向祝琛，眼神中有几分迷茫，发烧的缘故让他反应有些迟钝。因为太阳直射刺眼，他只能半阖着眼，搭配上凌乱卷翘的毛发，让他看上去很呆。

祝琛觉得沈珏下一秒就会问出，你为什么在这，这类的问题，祝琛不知道如何应对才能不显得自己是在偷偷跟着沈珏。

祝琛手插进大衣口袋，一言不发站在离沈珏几米处，面无表情看着沈珏。四目相对，他更像游刃有余的一方，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有多慌，在脑海中排除了许多回答，好不容易筛选出一个比较正常的回答，谁知沈珏的下一句话是。

“医药费...是多少？”

祝琛硬生生憋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属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茫然地嗯了一声。沈珏轻轻呼出一口气，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医药费是多少？”

祝琛这会听清了，还没等脑神经处理完这句话，嘴就急急忙忙张开了：“不用了，只是、只是照顾一晚而已。”

沈珏说，“照顾一晚，也算医药费里面。”

祝琛还想说不用了，沈珏垂下眼，抢在祝琛来不及开口时答：“除了这些钱，我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还了。”

祝琛握在口袋里的拳头松了松，突然有些泄气：“我没有要你还我什么。”

“我不想欠任何人。”

沈珏停顿了半秒，祝琛看到他的眼睫毛颤了几下，他的身体很单薄，可就是这样的弱不禁风，其中竟然藏匿着令人震撼的坚强与倔强。

上位者们嘲笑沈珏在这个时代下自认清高不臣服于金钱，为那可笑的尊严东奔西跑，连饭都吃不饱。曾在沈珏没有接受离婚补偿时祝琛也是这般不屑，渐渐的才发现，这几样特质事实上是沈珏的保护盾，如果不是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根本不需要学会坚强。

因为他曾经也是沈珏的保护盾。

那张充满野心傲气冷漠的脸此时颓丧的耷拉下来，紧蹙的眉眼散开，冰冷漆黑的眼眸中萦绕着与其不符的可怜。

方才短暂的温馨破碎成现实中的冷淡，当头一棒锤在祝琛头顶，逼迫他认清事实，认清他们之间处于一个尴尬，局促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他总以为有缓和的机会，可沈珏一句话，又把他们隔得好远好远。

明明近在咫尺，在同一屋檐下，而祝琛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沈珏。

沈珏就像是博物馆里最脆弱的宝石，需要用厚重的玻璃保护，而祝琛只能隔着玻璃观赏，他曾经惊叹宝石的美丽，所以想要敲碎玻璃获得宝石，他用最尖锐的东西砸碎了玻璃，可没有人告诉他，玻璃扎在宝石身上，宝石也会碎。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不能敲碎的玻璃。

沈珏比祝琛想得更倔强，祝琛不想跟沈珏用“欠”字拉远距离。但沈珏不喜欢欠别人，祝琛订婚后，打碎了他仅剩的期待。沈珏无法再定义祝琛是谁，只能用传说中“熟悉的陌生人”来整理他们之间乱成一团的关系。

毕竟沈珏比谁都清楚，祝琛是赫赫有名的祝家大少爷，不是相爱五个月的阿琛，非亲非故的，他就只能将祝琛归纳为“别人”。

在沈珏的坚持下，祝琛失落地收下了沈珏给的零零散散的纸币，祝琛仔细地叠整齐收进口袋，心里却是想着刚才温馨的时刻，甚至安慰自己这是沈珏留给他的念想，至少不用再面对空荡荡毫无沈珏气息的房间了。

祝琛不想再看到沈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他，他一直说着愿意用陌生人的身份陪伴沈珏，一旦到了沈珏真正将他如陌生人一般对待的时候，他又觉得难以接受。一次次的见面让他变得贪得无厌。

祝琛想以温柔的姿态面对沈珏，可连一个简单的笑都扯不出来，沈珏毫无情绪空荡荡的瞳孔、没有起伏的言语就像尖锐冰冷的刀刺穿了他的内脏，疼痛让他无法支撑出其他表情，甚至觉得，如果持续在这样的状态下僵持，或许他再坚持几秒就会倒下。

沈珏所遭受的一切似乎全部反噬回他身上了。在疼到极致时祝琛忍不住想，当年的沈珏是不是也这么疼？怪不得沈珏不肯再相信他——人类在遭受到疼痛时会本能的选择逃避。就算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也会下意识缩回手远离伤害到自己的物体。

祝琛跑出楼道时已经忘了刚才狼狈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