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余光看向身边眉头微微发紧的姜沐霖,这个老油子脸上的表情未必代表他的真实想法。
但是——
“他的情绪是惊讶,没有作假。”
微弱的声音顺着耳蜗中的金属扣环传给罗素,一直有人从旁观察着这个中年人的状态。
这是姜沐霖在整场拍卖中,第一次显露出这样的情绪。
“四万一千三次!”
这是最后的机会,不远处的吴钩仍旧一脸迷茫。
罗素舒了口气,没再给出指示。
“成交!”
卖官的木槌落下,这场刺激的拍卖以极为戏剧化的结果落幕,忽然杀出来的不勒颠少年拿下了第二代生物机床。
姜沐霖眯起眼睛,目光来回在那个不勒颠少年和吴钩之间来回跳转。
只见那两人自落槌后就一直在挤眉弄眼,嘴角歪得能挂茶壶。
随后吴钩倏地回头,冲他一笑。
看到这一幕的罗素脸色阴得吓人,他按住头顶的帽子,飞快转身走出口外。
“事务繁忙,告辞了,姜。”
“哎,这么着急,不吃个饭再走?我请客。”
姜沐霖转过身,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句,可惜那个飞快消失的身影没有理会他。
会场外头,小个子、两撇胡的不勒颠人在等着罗素。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夏国人喜欢这么说,我亲爱的朋友。”欧拉甩出一根香烟,眼里说不上来是不是在笑,“你最近,似乎在这个东方武术家身上,吃下太多亏了。”
“让他用四万块来买下底价一万的东西,也算让我出口气。”罗素接过对方丢来的香烟,语调低沉。
“我看你可不像出气的样子,再说了,要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人需要治病用,四万块也不亏,劳森重工的尖端三星工厂上礼拜闹了火灾,恐怕生物机床会停产数个月。错过这次机会,要是有疑难病症就只能把病人送到不勒颠,旅途折腾不说,其中开销四万块打不打的住我看也悬。”
“你说这些,就是想来看我笑话的?”
“不不不,欧拉先生是你亲密的盟友,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只是想问,你这一向有仇必报的性格,能就这么算了?拍下了,还有个交货,你没点动作?”
“哼,要不是为了预防你说的这种事情,他根本没必要出现,我就不再讨没趣了。哼,等着吧,下次再动手,就不是一点钱的事了......我要他的命。”
......
吴钩出了拍卖行以后,拐了几个弯的巷弄里,再度见到了那个中途杀出来的不勒颠男孩。
两人对视了片刻,随后同时咧嘴一笑。
只见那男孩忽然揪住自己一头半短的金发,随后猛地一扯,露出了底下短短的寸头。
他拿着抹布,喷上了专用的卸水之后,在脸上几个来回,精致的妆容和假鼻梁终于被褪下,露出原本的那张东方人的面庞。
段长弓。
“刺激吗?”吴钩问。
“刺激,我那一声四万一千喊出来,整个人动都动不了,还好后面不用我再叫了,整整三天啊,整整三天我练这一句话。”
段长弓摸着胸膛口,一副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随后将一张劳伦斯的凭证递到吴钩手里。
第二代生物机床,到手。
“敦口腔挺正。”吴钩竖起大拇指夸赞。
“我立功了吧?”
“立大功。”
段长弓听了,乐得嘴角直弯,他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久拖油瓶以后终于也支棱,当即胸膛要挺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眼角余光一暗,只见一个圆脸短脖子的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巷口,整个人顿时像个泄气了的皮球。
“可以啊。”姜沐霖宽大的手指一边掰着糖块一边问,“吃糖不。”
“我......这......你......不......”
段长弓一下子话都说不一句完整的,还是吴钩伸手接过,咧嘴一笑道:“谢谢姜师傅。”
“曹老板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姜沐霖问。
“他的。”
“这个曹用,倒还有点本事。”
姜沐霖淡淡两句话,随后宽大的手拍了拍段长弓的肩膀。
那傻小子本来就愣,这会儿给他拍两下,是动也不敢动弹半分,愣愣地杵在原地跟块雕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