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翊一站在李霓裳家门前。
今晚没有月亮,黑暗笼罩着大地,只有屋内亮着弱弱的微光。
陈翊一看着这栋孤零零的房子。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与李霓裳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他看向边上的路灯,路灯下似乎站着一位少女,她身着白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是自己为她扎的,用的是一个铃铛绳,现在正在自己的口袋。
少女看见了他,露出一抹微笑,脸上洋溢着纯真。
随后便化作泡影消失了,这只是陈翊一的幻想。
就像第一次来到李霓裳家里拜访一样,陈翊一仍然战战兢兢的,不敢踏入,他的内心还是保留着一丝恐惧。
“进来吧,小子。”
房门被打开了,李霓裳的父亲红着脸,对他招了招手。
陈翊一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见到是李霓裳的父亲后,便鞠了个躬,随后走进房门。
“打扰了。”
刚到玄关,一股香醇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李霓裳的父亲喝了点酒。
陈翊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感觉似乎今天的屋子比第一次来时显得昏暗。
“一个人的缘故,少开盏灯,省电。”李霓裳的父亲说着,打消了陈翊一的疑虑。
他领着陈翊一来到了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瓶二锅头,一个喝酒用的小杯,一碟花生米,一盘猪头肉。
唯独瓷碗却摆了三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陈翊一,最后一个是留给李霓裳的。
昏黄的灯光下,所有的杯具都泛着暗黄的光,看着这桌小菜,陈翊一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孤独感。
“小子,坐。”李霓裳的父亲示意着陈翊一坐下。
陈翊一顺手拉出第一张椅子就要坐上去。
“错了。”
陈翊一很疑惑,他看着李霓裳的父亲,表示自己的不解。
“我说,错了。”
陈翊一看了眼桌上碗筷,里面座位的瓷碗边上摆着是一双普通的木质筷子,靠外侧的摆的是一双铁质筷子,这是家里人自己用的筷子。
他反应过来,这是留给李霓裳的位置。
随后他走到里面,拉开了椅子,恭恭敬敬地坐着。
李霓裳的父亲瞥了一眼陈翊一,随后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头肉送到自己的嘴里,然后抿上一口白酒,脸上浮现出得劲的表情。
在他对面的陈翊一就僵直地坐着,双手放在桌下不停揉搓,他很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沉默的气氛就在昏黄的灯光下蹒跚着。
“叫我李叔就行。”
李霓裳的父亲咽下了嘴里的猪头肉,眯着眼说道。
陈翊一感到很错愕,明明在几个小时前,这个男人还在为自己女儿的死对他大打出手,现在却对他如此和善。
陈翊一点了点头,礼貌地回了一句。“好的,李叔。”
接着李霓裳的父亲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弯着腰,为陈翊一的碗里添上了一块猪头肉,随后又摇摇晃晃地坐下,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
陈翊一盯着碗里肥美流油的猪头肉,又抬头看了看李霓裳的父亲,然后拿起了筷子就往嘴里塞。
陈翊一也什么都不说,譬如什么感谢的话,夸赞的话,客套的话。他就安安静静地陪着李霓裳的父亲吃着小菜。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房间里就只有筷子敲击瓷碗和咀嚼的声音。
待到最后桌上最后一口小菜下了肚,李霓裳父亲前的酒杯也空了,只留下暗黄的灯光在舔舐着杯底。
李霓裳的父亲发出了声,他醉醺醺地喊着李霓裳的名字。
两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独留出来的一份餐具。
片刻后,李霓裳的父亲趴在桌上开始啜泣起来,不跟之前暴怒时的哭喊一样,这个哭似乎夹带着抱歉和愧疚。
李霓裳的父亲,这个坚强的男人在陈翊一面前卸下了自己的包袱,自己九年来的努力和付出,爱与灌注,都在这场哭声中彻底地灰飞烟灭了。
是南柯一梦。
对妻子的承诺,九年来,他每一刻都绷紧着自己的神经,不敢做到一丝懈怠,他风雨无阻,没有请过一天假,为的就是给女儿更好的,对女儿的爱护,更做到了极致,甚至是疯狂。
今天,是他第一次请了假,九年来的他,没有碰过一滴酒,今天的酒,是他人生中喝过最香醇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