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聘请我的当日,便让我登上镜香阁,绘制一幅少女采莲图。
荷塘外的一方小园中,有数位贵女正泛舟嬉笑,鲜嫩饱满的菡萏或亭亭玉立,或悠然绽放于碧波上,只衬得人比花更娇。
许是画的宴饮图多了,这几位贵女我竟都认得,无不是朝中一、二品官员的女眷。
东道主是丽妃所出的二公主楚郁潇,素闻东宫对这位性格柔弱的公主多有照拂,想来是将园子借给她宴客了。
落笔时楚少昂便负手站在我身侧,辅国大将军幺女惊惶落水时,他和我一样看得真切。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底下的贵女们都尖叫起来,乱成一团时,他并未派人去救。
我看着那片红色衣角渐渐沉入荷塘碧波之下,终究忍不住开了口:“殿下仁慈,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罢了……”
“你口中的小丫头,都是朝臣手中的利剑。”楚少昂淡淡地瞟我一眼。
不错,她们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几家心思不纯。
既然心甘情愿入了局,自然也要承受这局中的利益得失。
“太子哥哥,这可怎么办呢……”楚郁潇脸色苍白地跑来镜香阁,急得几乎哭出来。
辅国大将军的幺女杜雪亭被东宫巡逻到此处的侍卫长救起,性命是保住了,可是夏日衣衫单薄,清白名声是没了的。
而且更关键的是,小舟上的其他贵女皆指认是宣平侯嫡女苏芷嫣推了杜雪亭。
帝后二人早已暗中属意苏芷嫣为太子正妃。
楚少昂温和地宽慰她:“人没事就好,孤会奏请父皇,将那侍卫长的官职提一提,再给他二人赐婚,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可是其余的小姐们都说是苏小姐推了杜雪亭,即便我们将此事压下,苏小姐那终究会有个心结,往后再见其他贵女也免不了交恶……”
楚郁潇仍忐忑不安,那位极有可能是太子的正妃,她的嫂子,未来的国母。
如今便开罪了,她一个没有兄弟依靠的公主,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如许多疼爱妹妹的兄长一般,楚少昂摸了摸楚郁潇的发顶:“不碍事,京都多的是权贵千金,哥哥换一个娶便是了。”
何况这位千金心里还藏着另一个人,太子殿下可不想早早的头上冒绿光。
我垂眸继续作画,画上的少女巧笑嫣然,在小舟上互戴荷叶取乐。
回程时太子予我一小叠银票,又命人收拾了两屉新蒸的糕点,另安排了一辆马车送我回郡王府。
清风将糕点递给我,又叮嘱道:“这几日若是有人宴请,郡主自去便是。殿下若有要事,属下自会来寻郡主。”
烈日炎炎,我半倚在竹林下阴凉的回廊旁,一边吃包子一边翻看一本游记,安心地当太子殿下的鱼饵。
三日后便有人来请,是武卫将军夫人宴请交好的女眷到无妄寺吃素斋,请我为她们作画。
自爹娘去世后,我便常着素衣,去赴宴往往显得格格不入,去寺庙倒是正合适。
可惜到寺庙时我才发现,他们并未准备纸张颜料。
原是场鸿门宴。
“许郡主这边请,我家夫人已恭候多时。”紫衣婢女将我请去后厢房。
寺庙中有袅袅檀香,后厢房僻静处有几人在静坐品茶。
苏芷嫣竟也来了,眼眶红红,一身浅色纱衣立在雍容的夫人之间。
正拉着她说话的却是那日落水的杜雪亭的姑姑,安阳侯夫人。
陪坐的还有几位那日在船上的贵女的亲眷。
“许郡主来啦,”下帖子请我的武卫将军夫人一幅和事佬的样子,“几位夫人说有些话想同郡主证实一番,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座下便有人眉眼不屑地甩了甩帕子,掩唇悄声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郡主……”
“叫她一声郡主还真敢应……”
我立在廊下,静静地听她们七嘴八舌。
凉风习习从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驱散了几分燥热。
“听闻那日郡主也在场,可否描述一下当日发生的事情?”安阳侯夫人率先问话。
“是啊,苏小姐说当日是有人推了她,她才碰到了杜小姐。”
“可我家几个丫头的性子我知道,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动皇后娘娘相中的人啊……”
“就是,说不准是有人暗中使计,要令我们几家反目呢!”
……
请君入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