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画舫时,沈若烟殷勤地在前面引路:“你们站这边来,此处可瞧见大片的凌霄花。”
我扶着紫云的手缓缓登上步梯,抬头便望见满墙朱色和橙色的凌霄花,开得颇有些气势恢宏的味道。
“这是前朝大儒世代居住的院子,不过自从他们家的独女嫁去京都之后,这院子便荒废啦!”
“倒是留了满墙的凌霄花供人赏玩。”
我心里微微一动,仰头望向那最高的檐角,依稀可见半球形的琉璃风铃。
阿娘曾说,外曾祖父疼爱她,曾亲自爬了梯子,替幼时的她在檐角挂上七彩的琉璃风铃。
“那可是番外的琉璃呢,你外曾祖父游历时得的,全江南独一份儿的呢!”
阿娘曾自豪地炫耀。
“夫人没见过凌霄花吧?”
沈若烟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子,见楚少昂不为所动,开始来我这里寻毛病。
“那可要多看几眼,贵人下江南,可不一定回回都带你。”
说着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一旁的沈德清冷汗都下来了:“夫人恕罪,小女无状,待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我瞥了他一眼,也对,如今我是太子良娣,等殿下登了大宝,我很有可能是个位份不低的后妃。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帝的女人,否则枕头风便有他好受的。
“大人言重了。”
清风抱着一大篮糕点回来,我便吹着晚风吃糕点,不再理会。
沈若烟见我一口接着一口,几乎是不停嘴地在吃,憋了又憋,终究忍不住又讥讽起来:“夫人在京都没有吃过我们江南的糕点吗?”
“我们这米糕可是一绝,不过在京都也是能吃到的。贵人这么疼你,竟没有买给你吃吗?”
“等下到了我家里,我再让人给你蒸几大篮子……”
“……”
我有些无奈,江南女子不应该都像阿娘那样娴静温婉,或者常春那样勤快懂分寸吗……
楚少昂也皱起了眉头,对刺史道:“让令嫒先退下吧,我家夫人喜静。”
沈若烟一噎,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德清把脑门抹了又抹,连忙拉着爱女进舱里去。
画舫沿着河悠然前行,纵横交错的河道给沿途的拱桥和青砖染上重重湿意。
“可还要吃那小葱馄饨和米糕?”楚少昂垂眸看着我,“孤命人将那船娘请来,明日再给你做。”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样不好,让她自做她的生意吧。”
“有甚不好的,伺候好了孤赐她金字招牌,世世代代都有荣光。”楚少昂勾了勾唇,“柚柚是怕她有危险?”
我又摇了摇头:“沈大人家总不至于连碗馄饨都没有。”
“那倒也是,”楚少昂颔首道,“总不至于连柚柚这小小女子都喂不饱。”
刺史府是个园林式的院落,如百姓家一般,青砖灰瓦马头墙,墙头上和府邸中都种满了黄白两色的木香花,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觉得花团簇簇煞是好看。
沈夫人是个肤白腰细的美人,只是上了些年岁,眼角有些许细纹。
一开口便是娇柔的吴侬软语:“两位贵客请随妾身来,老爷已命妾身备好了厢房。”
园中布了许多小亭子和假山、流水,又有木香花掩映成趣,可谓一步一景。
“贵人瞧这木香花可还顺眼?若是爱别的花草,妾身明日让人送来。”
沈夫人说着,微微垂头露出娇羞的姿态:“这木香花是妾身喜爱,这才央了老爷种下的,哪知种了许多年竟开这么多花……”
楚少昂姿态摆的高,我只好笑着颔首道:“这花甚好。”
沈夫人也是个知趣人,见我们懒得再说话,便也默不作声地将我们引到了唤作荷风苑的小院子。
这会子终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我窝在矮榻上满足地喟叹。
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回想沈夫人和沈德清这俩夫妻,只觉得有些奇怪。
沈夫人娇美又知情识意,而外头传言沈德清常日流连烟花柳巷,对这夫人应当是不满意才对。
今日瞧两人互动,却又像是夫妻关系甚笃的样子。
难道沈夫人一点也不介意沈德清在外面的风流作派?
或者只是为了家族前程,而不得不在太子殿下面前各自收敛?
我又想起沈夫人谈起木香花时娇羞的模样,总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