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山野,一轮惨白的弯月上吊在山头,腐朽的枯树被斩了首,溃烂的皮肤弥漫起血肉模糊的腥臭。
一个满身露出黄红血肉的女鬼踮起脚,脚骨上的密密麻麻的蛆虫唰唰直掉,她努力向前伸着手,挂在半边脑袋上一团黏腻血黑色粗线飞勾, 带起地窖里的霉味乱飘。
“还在收尸啊?”鬼将军赤坎喝醉酒迷路走在山头。
莳萝闻声一僵,空荡荡的布条下,瘦骨嶙峋,单薄十分。“……最近人死的少,不好收。”
她顿了很久才转过头颅,挖空的血红两眼,像两个黑窟窿,两行乌黑的泪漆就从里面掉出,她缓缓上升起一抹诡异的笑。
“你……这满山的树被你挂尸晾月,还不够多?”赤坎表情不自然,怔忡地不自觉抬了手,他又喝了一闷酒。
而一滴血冷不防珠掉落在他的酒壶,沿着壶壁一路纵横,像一行血泪。随即滴答滴答,勾搭似的血丝如雨朝赤坎散落下来。
他见状也不恼,他挑了挑眉头间,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在支起了的伞的动作里,不见天日而惨白的肌肤上飞溅开来一滴红血,他伸出舌头一勾,舔去落在虎口的血水,“真甜。”
“那比起将军的酒如何?”殓尸女莳萝捂唇轻笑,她黑洞洞的嘴巴张开,看过去喉骨露出一截,整齐的两排白森森牙齿打颤,哐当哐当。
赤坎舔了舔嘴角,一步一步走近,他挑起她的下巴,拿起酒壶对着那没有一点血肉的牙齿一点一点灌去,“你尝一口便是知晓。”
空洞洞的酒水沿着骨头浇下去,骨骼嘎吱嘎吱地扭动着品尝,“都说殓尸女国色无双……你真该给自己整一副皮肉。”赤坎目光复杂,沿着她脊椎骨上下打量,忍不住说道。
“怎么,你也如那些男人一般肤浅吗,只盯着女人的一身皮肉发痴?”莳萝的手骨像一块块磁铁,一根根散开又一根根排队啪嗒啪嗒吸附在赤坎的衣甲。
“哈哈哈哈我确实是为这一身皮肉来的!”赤坎捏了捏在自己身上攀爬的手骨,“不过是为了男人的皮肉来的。”
莳萝愣住,黑洞洞的眼睛虽然没有眼珠,还是清晰可见地放大一瞪,“原来你喜欢男的?”
赤坎一僵,看着迅速从自己身上弹开的骨架,嘴角一拉,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莳萝就立马转过身伸长了双手,她用力地伸向天空,像一个厉鬼申冤,全然没有之前的踮脚可爱娇俏状。
莳萝的手骨还在一节一节攀爬,有如竹节碰撞叮叮作响。
她迅速扯着挂在树枝上的麻绳,把被风吹动的沉重尸体一下一下往下拉,血肉模糊的表皮肉渣泄落直掉,莳萝骨头里迅速钻出饥肠辘辘的白虫,它们伸长脖子,一一瓜分蚕食干净。
“……你还没有听我解释呢,当真翻脸无情。”赤坎一把从后勒住她的腰,“我什么取向,你不最知道吗?”
莳萝用力挣脱,骨节要散架地发出尖叫,喉节也在咿呀咿呀个不停。
他动作轻了下来,在醉意之中,放在莳萝腰骨的手忍不住游移,在光滑的白骨上细细探去,赤坎带醉的呼吸沉重,倔强着道,“你应该最知道的。”
“放开。”莳萝冷道。
“我就不该来找你。”赤坎松开了她,他收好表情,盖下眼睛解释道,“我是来给鬼王找身皮肉的。”
莳萝讶异,随即满含讥笑,“所以说,有时候啊这皮肉生意还是得做哈哈哈哈!”
“莳萝!”赤坎捏着酒壶,目光如炬。
“来啦~客官要出什么价?”她笑着搔首弄姿,随后也跟着醉了起来,莳萝走近,风情万种。她拿过赤坎手里的酒,喝了一口,辛辣刺激得她一抖,“我莳萝啊,不管做人做鬼,骨子里都是贱的!那身皮肉还要来做什么,比这蛆虫还要脏千百遍。”她尖利的声音刺破山谷,吃着尸肉的乌鸦哀嚎地飞走,阴恻恻地笑晃荡在挂起的尸群之间。
“而你!”她站立着不稳,指着赤坎控诉,“就是一个懦夫!你以为你做鬼是将军就难耐了吗,你啊,做人做鬼骨子里都是一个懦夫哈哈哈哈!”
她说着,手指骨勾起的酒壶不稳,不小心将里面的酒水一一洒出,空洞的眼眸血水汹涌,“怎么见我还要喝酒壮了?有这个色心没有色胆了么?我的鬼—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