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珠反驳：“你胡说！给姨娘取帕子的分明是我，回来姑娘就不见了，我衣箱里还少了身衣裳呢！”

“姨娘方才也说过了。”

“那婉丫头到底去哪儿了？”薛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握瑜姑娘别固执了，快将四姑娘的行踪说出来。”冯氏的陪嫁赵妈妈劝道。

“瞧着谨哥儿打发人回来了，想必药粉续不上了，四姑娘一双妙手，谁还能像四姑娘一般有这样好的调香手艺呢。”

“三姑娘的妆粉胭脂也全托付给四姑娘，太太常说四姑娘辛苦，要重重赏四姑娘呢。”

想到一双儿女身带异症，非薛婉调的脂粉不可，而薛婉不知所踪，故再次哽咽起来。

“母亲......”见母亲哭，薛凝也坚强不下去了，泪水滂沱。

大哥哥薛谨双腋有异臭，只有薛婉调制的药粉可以压制。而她生来肌肤过于娇嫩，市面与宫廷的脂粉一用便红肿生恶疮，薛婉制作的却无碍。

大哥哥与她的恶疾成为累赘，让母亲忧虑。

赵妈妈说话没用，便回到冯氏身后，喊林姨娘：“握瑜是枕霞阁的丫头，林姨娘你来问问四姑娘的下落吧。”

林姨娘忙着用指甲剔牙，不耐烦道：“她小时候就是个不安分的，常偷溜出去，逛尽兴了回来，你们不信。”

“这回信了吧？也别担心，她总会回来的。”

“呸！”薛老太太啐了一口，“她是你生的，你这般揣测，可见是老的不好，带坏了小的。”

“我告诉你，若耽误了谨儿与凝儿，我要你偿命！”

“还不快打发人去找！”

薛老太太震怒，林姨娘垂下头，要出去使唤人找去。

“等等。”冯氏叫住林姨娘，无奈道：“老太太，若大大剌剌地出去找四丫头，以后旁人会怎么看家里的其他姑娘，谨哥儿和驰哥儿还未娶妻，这么一找，怕是也难了。”

薛老太太反应过来：“难为你心细，倒是我急昏了头，差点就害了孩子们。”

“不若告诉老爷，让老爷想想法子。”冯氏抹眼泪。

虽然内闱的事闹到男人面前，代表她这个做妻子的无能，但为了儿女，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可，他也上了年纪，上朝下朝的累极了也是有的，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他。”薛老太太思忖片刻，道：“莹珠说她少了身衣裳，定是婉丫头换了出去的。就说府里失了丫鬟，打发人找去吧。”

“还是老太太有妙计。”众人称赞。

门外传报：“驰哥儿来了！”

门开了一回又合上，薛驰似一只落汤鸡，给薛老太太、冯氏请安。

薛老太太的大丫鬟宝钏、玳瑁取了干帕子来擦，琉璃去取干净的衣裳。

“下雨了，驰哥儿怎不叫人撑伞，淋成这样，老太太会心疼的。”

薛驰表情僵硬，失了魂似的。

“孙儿前来有要事禀报给老太太、太太。”

“不急，去洗把脸，换身干净的衣裳。”薛老太太慈爱道。

薛驰不去，下跪道：“孙儿在天香楼见着四妹妹了，四妹妹穿着丫鬟的衣裳在丢薛家的脸呢。”

他不敢说出九千岁的名号，但猜测薛婉十有八九活不了，便先在老太太和冯氏面前撇干净，反正死人不会说话。

“什什么！”众人皆震惊，“驰哥儿看清楚了吗？可真是四姑娘？”

“别是玩笑，女子名节比天大，可不能用这个玩笑啊！”

薛驰目光炯炯：“我亲眼所见，错不了。”

薛老太太晕死过去，冯氏无力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如死灰，薛凝忍不住哭出声来。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那小怪物做出这样的事来别人只会以为薛家的姑娘都是这般行事，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更没有好人家愿意将知书达理的女儿嫁到这样的家里来，读书入仕也会被嘲笑，老爷官至丞相亦会被同僚戳脊梁骨。

完了，因为那个小怪物全家都完了。

大雨如泼，丞相府外一架华车驶过，石狮子旁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油伞在脚旁，薛婉没有捡，扶着石狮子仰望高挂的匾额，忽然痴痴笑起来，泪水混着雨水流进嘴里、衣服里。

她回来了，终是与前世不同的走向。

她回来了，有劫后余生的狂喜，亦有重回豺狼虎豹窝的恐惧。

一次，她只允许自己害怕这一次。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