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公里外的鹅肉被大块朵颐的时候，徐立林和顾伊楠的椰子水也喝得差不多了。重新回到车里，徐立林打着了火，却迟迟不走。

“怎么啦？”顾伊楠问道。

“算了，”徐立林抬眼看着顾伊楠：“我不想再带着疑问上路了，也不想一点一点地解决自己的疑问。”

顾伊楠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的都可以跟你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

“所以，按你的说法，纪总其实是在和李理事在谋划一件事，一件着眼于年轻负债人的善事？”

“没错，你可以这样定性。”

“做这件事，李理事那一头是有投入的，纪总这边也有投入，但纪总在投入的同时，其实是需要利润的，这对纪总来说，是一门不一样的生意，是这样吗？”

"当然是需要有活水才能行，如果光有投入没有产出，这样的事也长久不了啊，最终会成为死水，然后就是沼泽……”

“李理事的背景……那个什么乡村旅游设备协会是什么来头？”

顾伊楠嘿嘿一笑：”你去猜呗，什么样的来头会做这种事。反正我也不知道。“

徐立林看着车窗外无处不在的阳光，伸手把空调的风档调低一档，毕竟车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风档一低，也显得安静一些，舒适一些。

”以前看灯塔国的电影，总是有各种题材涉及不可言说的背景，或者那些玄之又玄的部门无所不能的同时，告诉所有人，它们都不属于常识认知，它们存在，同时又不存在，没想到，我们这也会有这样的事，并且，已经与我相关。“

顾伊楠看向他，眼睛里带着柔情：”也许吧。“

徐立林又说：”那么，我这两天所接触到人的都是负债人了？包括陈怡，包括沈聪，也包括……你？“

顾伊楠嘴角上扬：”没那么严重，你也不要觉得自己置身于什么特殊人群，这两天你所认识的都是有为青年，有志青年，大家都希望能有一份理想的生活，都愿意和阳光同在，都希望人生不要再过于颓丧……“

她能从徐立林的目光里体味到他的质疑，能意会到他在无声地对自己的说法表示卑夷，于是，又补充道：”反正，我可不是什么负债者。“

徐立林皱起眉头。顾伊伊楠又说道：”当然了，这世上，没什么人是身上没有债的。毕竟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最根底里，不是都还欠着父母的养育之恩？“

她觉得需要重申，又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甚至纪总也是这样。纪总就曾经说道，他最大的遗憾是，在自己终于有了钱，终于可以安定闲适的时候，可以孝敬父母的时候，父母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话茬，徐立林当然有感触有共鸣，但又有点不愿清晰面对。

”你还是喊叔吧，纪总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假。“

”什么意思嘛？”

顾伊楠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腔调，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在和他交心，在说只对可信任的人才会说的话：“你要是不想听，我可以不说，但我从未在别人跟前说过纪总的事。”

徐立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也微微发烫，柔声说道：“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叫他叔啦，没别的意思。能跟我说说你们吗？”

顾伊楠屁股稍稍往下一滑，身子也摊到椅背上，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

“没什么可说的，他就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是我爸的好朋友，受人托付，对我关照，就是这样。”

她说得轻淡，但每个字在徐立林的耳朵里，都幻化着各种可能的故事，只是，他深知现在不能和她深究。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言归正传吧。你肯定是最了解公司情况的人，或者说，是最知道有关公司的各种事情的人，公司的现状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说。”

“是我没有好好和你说吗？”顾伊楠变得一点都不客气：“是你让人讨厌好不好！”

徐立林忙赔着笑：“是我不会说话，怪我不会说话。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多少有些底了，有人在试图解救我们这些身陷债海的人……我的意思是说，我有幸成为被拯救的对象，这对我而言，真的是前所未有，因为……”

“因为你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结此生的打算，你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与你无关。”

徐立林的目光从正前方慢慢向她那边移过去，正好和她的视线碰个正着，她的神态里没有丝毫轻蔑和轻浮，相反，那里有着一份认真的温柔，能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