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过夏忙秋收,大咸阳已是秋高气爽,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呼呼劲风已然有了凉意。
清晨,秋风落叶之中,一辆双马轺车从渭南学宫驶出,进得咸阳东门便一转轮朝着王城飞驰而去。
直到午时方过,那辆双马轺车又风风火火的驶去了丞相府邸。
至多一刻钟后,丞相府邸浩浩荡荡走出一众属官书吏。
一时惹得咸阳国人议论沸腾。
“文信侯又出甚稀奇政令了?”
“得有政令了,莫不然成天让嫪毐那大鸟霍霍羞辱不成?”
“走走走,跟着看看··”
王未亲政,政出多门,一时吕相,一时嫪毐;今日丞相府大作周章是要做个甚?谁也说不上来。
只跟着一群黑衣官吏,一路走向了北门的国府公告处,
国府公告,东西南北有四处,唯独北门历来是庄重权威,此处乃是当年商鞅徙木立信之地,但有举国大事便在北门公告。
不消多时,北门公告处的高台下已是满满当当的人潮海洋。
高台之上,四个书吏将一卷长两尺宽一尺的帛书展开示众。
其后一书吏亮堂着声腔,昂昂念来:
吁请秦王加冠亲政书
【臣吕不韦顿首:谚云,治国者举纲。国之纲者何?君也。昔年先王将薨,依秦之法度考校遴选,方立太子政为秦王,约定加冠之年得亲政。
而今秦王八年,二十一岁矣!太后与老臣受先王遗命秉政,然倏忽老去,以致政务荒疏多有错乱也。
秦王自即位以来,观政勤奋有佳,习法深有所得,体魄强健,心志大成。
秦法有定:王年二十二岁加冠带剑。
是以,先祖惠王,昭王皆二十二岁行冠礼也。唯此,老臣吁请:当在明年春时,议定秦王行加冠大礼。
太后将老,老臣亦是垂垂暮年,若在行将就木之期前还政于秦王,则于国于民大幸也!
秦王政八年九月。】
台下人海一时愕然了。
还政秦王,丞相大义···
秦王要亲政了,那就是说我秦国我老秦人又有盼头了···
恍恍间老秦人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天才般的少年王子政。
呼呼之下,人海沸腾高喝:“文信侯万岁!”“秦王万岁!”
···
吕不韦的一则秦王加冠亲政书彻底让大咸阳沸腾了,而波谲云诡的地下暗流也愈发汹涌翻腾。
烈冲派出的告密者,一层石激起千层浪,此时的秦国仿佛就像一堆被烈阳炙烤烘燥的干柴,只需点点火星便能燃起熊熊大火。
那日蓝田归来,蒙恬将行事办妥之后,密会了一次李斯。
说得详尽后,蒙恬一问李斯:“师兄可有应对良策?”
李斯沉吟良久才说:“远观秦国朝局,唯文信侯可把持大局,秦王不宜疏远。”
蒙恬再问:“如何叫不宜疏远?”
李斯却不说话了。
嬴政悟性极深,稍加揣摩便知晓了李斯之意。
杀嫪毐远非兵马人事,方略铺排这般简单,朝中盘根错节,稍有疏漏便是万丈深渊。
如此,大局掌控非吕不韦不可。
其后秦王政三见仲父,竟意想不到一切尽在吕不韦的帷幄之中。
嬴政一问吕不韦:“嫪毐之事仲父可知?”
“老夫惭愧!让先王蒙羞,让秦国留耻,事因老夫而起,事罢老夫当秦法论治。”
嬴政对此不置可否,吕不韦心下也明了二人之间存续的微妙。
两人默然了片刻后。
嬴政扑地拜倒:“今日一求,乞仲父一允!”
吕不韦连忙上前扶住:“老臣但听王命!”
嬴政起身又是肃然一躬,正色道:“只求仲父扶持我冠剑亲政,而后纵有千难万险,嬴政断无所惧!”
吕不韦释然一笑:“此事本当老夫职责,君上何言相求?”
嬴政拍案,切齿痛说嫪毐列列罪状。
然则吕不韦却是淡淡一笑:“君上稍安勿躁,只牢记八字:晦光匿形,欲擒故纵。”
嬴政目光骤然一闪:“仲父是说助长嫪毐野心?”
吕不韦慨然道:“势昌则心必野,心野则行必露,嫪毐此等粗俗匹夫,必急不可奈,君上只需后法制之,不留后患。”
“后法制之可连根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