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深浓,四方烛灯明。
谢钰收到凌曦臣消息,已经亥时了。
两人已打算入睡了。
陈玉疏睁着朦胧惺忪的杏眼,看着他披了外裳出去,抬手掌灯。
半晌见他抬步过来,声音有些沙,“出了什么事?”
谢钰脱了外裳,挂在了木施上,搂着她的腰身,缓缓闭眼,“小事儿。之前在西北领兵的裴声,本来是凌云负责的,如今下落不明。我让曦臣过去探探口风,没想到那个裴小姐果真知道。”
陈玉疏眼珠子转了转,整个人都精神了,推了一把他,“别睡了,说不定今夜有好戏看。”
谢钰眼皮都没抬,含含糊糊的哼,“困。”
陈玉疏可不搭理他,作势就要下榻。
看她的动作,谢钰无奈,“宝贝姑奶奶,咱们消停消停,成吗?”
她睇着他,“怎么,还没几天呢,就嫌弃我了?”
“我哪里敢,姑奶奶有需求,小生当然有求必应。”
她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迅速穿戴好,“赶紧走,要不然赶不上趟了。”
看着他繁复冗杂的衣裳,陈玉疏啧了一声,“这公子哥的派头真是时刻都不忘,毛病多。”
“不多的话,您也瞧不上不是。”
月色渐寒,金陵各处落了灯。
只有裴府面前的一条巷弄中,明灯微弱。
少女钻进了一方轿子中。
面色红润的贵妇,冷冷盯着她,“来的这样迟,竟然敢本宫等你,哪里来的脸皮子!”
裴雨筝低眸,“臣女知错。”
那锦绣贵妇,便是尚在冷宫中的废后。
没人知道,她动了各种手段,重新出了冷宫。
“瞧着外面今夜会下雨,都说春雨贵如油,你便好好受着这恩赐吧。”
她言语漫不经心,却是狠辣决绝。
“是。”
裴雨筝微微咬牙。
“说说吧,今日去了云雾山,可曾有收获?”
“娘娘指的是什么?”
她有些不耐,自然是与谢钰会面一事。
果真是没什么脑子的!
裴雨筝顿了顿,“林成挽有心探听裴声的下落。”
那人吐息似乎有些急促,还是故作镇定说,“你把他藏好了,若是裴声的下落流露出去,你的性命就永远就在这顶轿子里吧!”
她眼露嫌弃,“到底是妾室生出的女儿,难登大雅之堂。”
裴雨筝咬牙,未曾争辩。
待她下去了,向裴府而去。
檐上的女郎,却想着,这个裴家的庶女,跟废后搅在一起了。
她作势就要施展轻功下去,一双青白手骨的郎君拦住了她,笑的极为好看,“再等等,这戏还没完呢。”
轿子覆盖在夜色下,一抹玄衣入了轿。
她冷声道,“程固安,叫你来你就来。七年前被我抛弃如此,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肯来,还真是情深不寿。”
满面嘲讽,男人微微沉默,只有面上胡茬,能够书写男人岁月的痕迹。
他们同窗七年,七年前她就是那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有心做皇后的女郎。
七年后,她果真做了皇后。
在她进宫前,他还不死心的问,“你便这么喜好那权柄?”
他还记得那时她的回答,“喜欢啊,这世家寒门,到底是云泥之别。”
世家寒门,云泥之别。
他没有勇气,再直面那怦然心动。
反而想也不想的,京官外调。
京官外调,无异于流放。
在她入宫的那一日,拿着极苦的花雕,对着皇后的椒房殿,那一抹艳红的喜色,低酌对月至天明。
后来,边疆的风像刀子一样生疼,他却无怨无悔。
他在边疆做了雁南王,却夜夜想着京城的景,京城的人。
端坐马背时,心都在发颤,一梦十年,当年的裴家嫡女第一次写信,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看着被滴了蜡的信封,大名鼎鼎的雁南王整个人都在发颤。
只要她一句我后悔了,他什么都豁的出去!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句,救我出去。
他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裴晴,声音轻轻,“你看,你勾勾手,我就回了这个京城。”
讽刺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