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琰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出了侯府,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的侍从小七只是远远跟着,并不敢上前。
原本进宫一趟请了御医,赶到之时却听见自家夫人凄厉哀嚎。
说不难过是假的,任凭一个母亲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还听老一辈人说,这早夭孩子戾气重,不能埋入祖坟,也不能好生安葬。
只是,若是随便丢弃荒野,不免也太残忍了些。
片刻,远处不成声调的的悲啼声听得小七双肩微耸。
他不由也跟着落泪。
宋书琰收拢手臂,将额头抵在襁褓之上,这是他的嫡子啊,是洛凝辛苦怀胎八月的孩子,也是她生命的寄托。
世事多悲戚,无言涕泗垂。
最后,宋书琰亲自做了个小木棺,把他葬在一个青山水秀之地,无碑无冢。
天边泛起鱼肚白。
宋书琰失魂落魄回到侯府之时,他发现,不过一晚,似乎一切都变了。
“侯爷。”一个温柔软语的女声叫住了他。
来人一袭茜雪纱裳,削肩细腰,肤凝新荔,身姿袅娜,她款款一礼,“靖蓉给侯爷道安。”
宋书琰抬着疲惫的眼皮,“是你啊,蓉儿。”
“侯爷,您没事吧?”林靖蓉指尖微拢,关切地问道。
“本侯无事。”他看向主院,“夫人那边一切可还好?”
“夫人她……”林靖蓉神色忧郁了起来,“夫人被景国公接走了。”
宋书琰身子颤了下,痴痴了笑声,思绪百转千回,这三年情分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也累了,这段姻缘从头开始也许就是个错误。
他不是没有心,也不是薄情寡义之徒。
只是从头至尾,能给洛凝的只有责任而已。
爱,他给不起。
如果他的父亲与兄长没有战死沙场。
皇后,他的姑母,也不会请旨赐婚,来巩固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他不敢抗旨,也不敢不从,家族向来荣辱与共,他只能妥协。
林靖蓉恬淡安静,默默站在他身侧。
原宋林两家交好。
儿时他们便相识相知,曾一起去河里摸过鱼,去过青翠辽阔的原上塞马……
他吹箫,她抚琴,山高溅水,林下之风,如同林靖蓉所说,他们乃万中无一的天作之合。
懵懂少年,他许诺,此生唯与林靖蓉生死契阔,与她偕老。
奈何天意弄人,沧海横流,六年前,林家犯事。
男丁尽数流放三千里,女眷全贬去了乐坊。
他去过乐坊,就是寻不到她。
原以为此生也不复相见了。
是的,缘分总是不经意地就让你措手不及。
他们又相遇在阳春三月的福云寺。
那日,有了身孕的洛凝无比满足。
这是在成婚两年多后他第一次见到洛凝连笑都染着春风般的嫣然,如琬似花。
那一刻,或许是被她的笑所感染,又或是让她给迷了眼,竟主动提出带她去福云寺还愿。
这一去,他便再没见洛凝笑过。
而孩子夭折,唯系的纽带也将荡然无存。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如果可以不醒,该有多好。
“儿啊!”宋母声音有些尖锐,远远就传了过来。
宋书琰的思绪被死死拉回。
林靖蓉朝宋母福了副身,而老人家并未正眼瞧她,直接略过。
宋母挤了滴泪,语气夹着恼意,“豫儿,洛凝被你那老丈人接走了,她这是想骑你头上,根本不把咱们永定侯放眼里,这口气你可不能咽下。”
说着,眼神一挑,朝林靖蓉叱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侯爷回来了,在大门口堵着成何体统。”
“母亲,靖蓉是儿子的……”
“你想说,她是你的女人是吧?”宋母打断了宋书琰,不屑地睨了眼林靖蓉,又抹了把泪,“儿啊,你真是糊涂!”
“你就算要纳妾,也要找个身家清白,家世显赫的正经姑娘,而不是一个还未脱贱籍的花女。”
“侯爷,豫哥哥,蓉儿我……”林靖蓉心中满是委屈,脸上依稀可见的泪光点点。
如果不是林家满门遭罪,豫哥哥待她的情,她一定会是他的妻子,永定侯当家主母。
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