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为什么,他们如今会走到这般田地?
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明明憎恶彼此,却还是要被禁锢在一处,极尽各自之力,用尖锐锋利的棱角,将对方刺得鲜血淋漓,自己也狼狈不堪。
他发狂的那一日,紫菀蜷着身子缩在木榻内侧,紧紧倚着穹帐的内壁,不让任何人靠近,即便是司以默也不可以。她就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瑟瑟发抖,却连自己都分不清心里翻涌的情绪究竟是恐惧还是愤懑。
然而在她困守了整整一夜后,在第二日的清晨,当苏景宸一如既往地托着药碗走进穹帐,用同样轻柔的语气哄她喝药时,她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怨气,对他发了脾气。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走,除非你用飒星杀掉我,将我的尸体带回上京,否则,我不会跟你一起踏上南奚一步!”
苏景宸大约也思虑了整整一夜,整个人今日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再不复昨日的狂躁,即便是听见紫菀这番话语,神色也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涟漪。
“你莫忘了,你骨子里流的是南奚的血液,你是在南奚的土地上长大的,你终归是要回去的。”
他神情淡漠,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
“南奚人?!”紫菀倏地直起身来,用充满嘲讽的眼神紧盯着苏景宸,语气中带了几分好笑似的说,“我爹他一心为朝廷,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可他最终又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朝廷既然把慕家人视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又哪里来的天朝上威,逼迫我重新回到那种人命情谊统统被视为草芥的地方!”
苏景宸见她始终挂心着落云山大火的事情,误会到了如今竟然还如此根深蒂固,不由皱起了眉头,面色一肃,“事到如今我便同你讲清楚,母后要我去落云山,只是为了取徐君皓的命!”
“君皓?!”
紫菀悚然一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一样,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腹疑虑与诧异地看着苏景宸,直到苏景宸用静沉的黑眸凝视着她,将所有事情的真相都慢慢地告知给她,她才了解到有关于落云山和慕府的全部真相。
即便她如今对苏景宸所说的一言一句都抱着极大的不信任,但从他肃穆认真的神色与顺畅的解释看来,他似乎...并不像是在撒谎。
更何况,除了苏景宸今日剖开心扉的解释,还有很多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其实从一开始,在确认飒星剑是苏景宸所有时,解不开的谜团就一直盘亘在她的心头,苏景宸当时是以阮晨身份担了观察使一职,即便有着钦差的名号,也不过是在查考吏治时,能够自由定夺官员的去向,然而他又有什么权利、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去刺杀一个隐退的地方臣子,并为了销毁证据,将整片山头都焚烧干净呢?
然而她当时的双眼与心灵几乎全被铺天盖地的仇恨所蒙蔽,又太过信任王绪,所以才一口认定爹爹是死于苏景宸的飒星剑下,那么在落云山纵火的罪魁祸首,也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苏景宸的头上。
除此之外,当时苏景宸替君皓寻师傅,也显得颇费功夫,紫菀虽然在后面才察觉出君皓身份或许会很特殊,却从没想过,君皓竟然会是皇室中人,由此,他自身的存在所带来的威胁,才使得皇后派系必须予以反击。
这样一想,似乎所有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原来苏景宸最初的目的,只是冲着君皓而去的,慕府及慕府其他众人,在他眼中都是空余的存在,不必杀戮,因为毫无价值。
所谓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可是即便如此,心底的抗拒感却丝毫没有消失。
“...就算是这样,你也脱不了干系,”紫菀微微一偏头,目光一转,有些放空地盯住了地面,“你还是继续封住我的穴道罢,或者扎银针也可以,只要让我四肢僵硬不能再动弹,否则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苏景宸眸光闪烁了一下,不可言说的情绪在眼中稍纵即逝,最终却只是点一点头。
“如果你最后不配合,我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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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都城郊,楚陵江码头,南奚士兵正将粮草物资一样样运上停靠在岸边的货船,包括甲板以上三层、以下二层,全部都被塞满,只是除了军资以外,还有许多趁水摸鱼从平都皇城中抢来的金丝银器、玛瑙玉石。
这些财宝混在军资中,不论掩藏得多么好,终归还是容易被认出来,然而拿着账簿登记军资货物的士兵,却像完全没有察觉一